说实话,第一眼看到徐啸,她是有些失望的。
衣着朴素,面容平凡,属于那种放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样子,一点也没有绝世天才那种无论何时何地都引人注目的耀眼光芒。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大概就是他淡然的气质了吧。
不过纹师的天赋不表现在外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看着爷爷骗徐啸喝茶时兴高采烈的模样,质疑的话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算了,待会儿到了碣安城,就能知道这个平凡的小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天资卓绝了。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否则……就让你知道知道,我京都小妖的名号真不是浪得虚名!
徐啸并不知道身边有一个外表文静内心狂野的小妖精正张牙舞爪地等着制裁他。或许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洒然一笑,不会放在心上。
他此时正在好奇地观察自己乘坐的交通工具――符纹马车。
没错,就是马车。即使天辰大陆拥有比电路更加精密的符纹,这里的交通依然还是由畜力来主导。
无他,能源不足而已。高端市场倒是有一种魔能车,这种车每行驶两个时辰,就需要提供相当于心轮四转轮者全部内气的能量。如果用魔能石来替代,那更是一笔庞大的支出。
更何况这种车的维护费用也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能够拥有这种车的人非富即贵,而且都把它当作宝贝一样,轻易绝不动用。
所以,纹师公会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既经济实惠,又能体现出纹术水平的符纹马车,来作为往来于各地纹师公会之间的交通工具。
事实上,符纹马车正是公会用来敛财的手段之一。制作符纹马车的工艺从不外传,只有水平很高的纹师才能自行设计出相似的功能,但无论是经济还是功能,个人作品都无法与纹师公会千百年来无数纹师总结出的最佳车用符纹相比。
既是如此,符纹马车上的符纹当然是经过严格加密的。但也架不住徐啸自从解封了天纵神念之后,无论看见什么都要扫上一扫的新鲜劲儿。
相比于灵眸显眼的表征,天纵神念便完全没有征兆。一路上徐啸用天纵神念扫描了无数物事,从未被人察觉。
天纵神念最大的特点是隐蔽,其次便是穿透性。源于自然归于自然的形式让它的扫描堪称润物细无声,往往在人不知不觉间便能探入普通的通远境精神力无法渗透的地方。
不得不说,天辰大陆对于精神力的研究实在是太过薄弱。萧千山能够开创性地提出“神念”的概念,略过对精神力使用方法的探寻,而直接对精神本源进行最高端的开拓和重塑,简直就是对客观规律的藐视,是老天爷都要眼红的天赋和运气。
在这种情况下,符纹马车外表防止精神力探测的符纹挡不住天纵神念的渗透,内部用来混淆视听的防伪纹路也架不住专门为分析符纹而生的神念的解析,符纹马车里里外外便再无一丝秘密可言。
徐啸一路乘车一路观察,到得此时已是将符纹马车的制法学了个七七八八,其上的许多符纹对他来说是一种启发,毕竟萧千山做事从来只求最好,才不管性价比这种东西。而这辆马车则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功能和造价的平衡。
这一路真的是获益良多!
徐啸一边感叹着,一边恋恋不舍地走下马车。
碣安城,到了。
碣安城是距离紫狩城最近的城市,当初便是作为紫狩城的附属建造的。
由于《紫狩协约》的存在,紫狩城中官方力量薄弱,各国修行者众多,所以秩序相对比较混乱。无论是出于政治还是安全的考量,许多设施并不适合出现在紫狩城中。而碣安城,便是对于紫狩城功能的补充。
紫狩城没有学院,碣安城有;紫狩城没有集市,碣安城有;紫狩城没有勾栏,碣安城……咳咳……有;紫狩城的纹师公会是阉割版,碣安城的则是完全版;紫狩城的防卫力量薄弱,碣安城的官方力量则比一般的省会城市还要强大。
而紫狩城危险是危险,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何况在紫狩城里工作挣得多啊,紫狩城的物价与碣安城相比凭空高出一大截。而且对于在紫狩城中定居的百姓,云炎帝国给予政策支持,他们的子嗣全部可以进入碣安城学院学习。
渐渐地,两城之间便发展出一种奇怪的关系:紫狩城百姓和碣安城百姓大都有些亲缘关系,每隔一段时间,两边就约好了换班,紫狩城的来碣安城安逸一阵,碣安城的便去紫狩城挣钱。
紫狩城百姓的子嗣都来碣安城的学院学习,货物卖完便到碣安城补充,隔三差五还要跑到碣安城的勾栏来放松一下。
所以,碣安城中便是一派繁荣景象。车马行人川流不息,道路两旁是齐整的摊铺,卖糖人的,卖糕点的,卖小吃的比比皆是。在紫狩城基本绝迹的小孩子在这里是三五成群地玩闹不休。
纹师公会的马车还有事情要做,徐啸和诺月便在城门口下车。
紫狩城里,大家的目的性都比较强,碣安城则不同,这里才更像一个正常的古代大都市。徐啸目送马车离开,便兴致勃勃地东瞅瞅西逛逛。
在诺月眼里,这就是没见过市面的典型表现。说实话,碣安城的繁华是畸形的,是由于两个城池的人气全都聚敛到这里造成的。而实际上单论基础设施,碣安城是比不上许多人气不如它的城池的。
再加上先前符纹马车开走时徐啸恋恋不舍的目光,一顶“土包子”的帽子就被诺月结结实实地扣在了徐啸头上。
这让她更加怀疑徐啸的纹师水平。
要知道,纹师的水平想要进步,闭门造车是绝对行不通的。有所成就的纹师无不是博采众长,由模仿别人的作品到形成自己的风格,其中需要大量的实践。
由于紫狩城的特殊性,真正优秀的符文不会流入紫狩城的市场。就算徐啸的师傅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只能掌握自己风格的符纹。而徐啸偏安一隅,得不到其它风格符纹的印证,其成就恐怕就有限的很。
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想的,居然对这样的家伙推崇备至,把那么珍贵的浣灵茶白送给他,还要让他夺取纹师大会少年组的冠军,那是她当年都没能取得的成就。
更可气的是,这小子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要隐藏实力。
装b都装到天上去了!
诺月越想越气,偏偏诺大师深知自己这个孙女是个什么性子,临行之前严令她不许捉弄徐啸。诺月对爷爷又十分尊敬,只好恨恨地盯着乐呵呵地在前面左顾右盼的徐啸,希望他能在自己杀气腾腾的眼神下出些笑话。
“让开!让开!”
身后一阵喧嚣的马蹄声响起,伴随着声声怒吼。
道路上的行人惶急地避向两侧,人群似门帘一般向两旁渐次拉开。
徐啸和诺月二人转头看去,原本被人群阻碍的视野随着人们的移动渐渐清晰,那是一队奔驰的骑士。
为首者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他身后四名从者“人”字排开,几乎把道路全部占满。修行者不想惹上这等麻烦,抢先贴墙而立,而百姓们努力地想要离他们远一点,却只能层层叠叠地挤在两侧小小的空隙里。他们甚至还时不时地挥动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抽在闪躲得慢的人身上。
看着百姓们惊恐惶然的表情,听着被鞭子抽出血痕的百姓疼痛难忍的哀嚎,他们发出一阵阵丧心病狂的笑声。
徐啸不知道该不该给诺大师添麻烦,踏出的脚步微顿。
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见身旁的诺月已然怒气勃发,柳眉倒竖,迎着奔马踏前一步,对着为首的公子哥怒喝道:“吴东麒,你怎么敢这么做?!!”
徐啸见诺月抢先出头,便打消了顾虑,缓步走到诺月身边,略略抢前半步。
那公子吴东麒看见两人挡路,猛地一拉缰绳,四名从者亦是随之而动,五匹马人立而起,硬生生地止住了前进的势头。
两边的百姓吓得面如土色,然而拦路的两人却平静如初,就好像拦住的不是五匹奔马,而是五只蚂蚁。
吴东麒的坐骑前蹄落地,一颗大脑袋离徐啸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徐啸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鼻子里喷出的热气。
徐啸笑着摸了摸马头,心说这公子哥看来并不全然是个纨绔,最起码这一手骑术还是看得出有真功夫的。
四周的修行者无不暗自喝彩,一是为了吴东麒精湛的骑术,二是为了徐啸和诺月的过人胆色。
吴东麒一甩马鞭,直向徐啸抚摸马头的手抽来。徐啸小小后跳一步,轻松闪过鞭子的同时调整了位置,站在了诺月身后半步,把主位留给了诺月。
诺月看着徐啸的动作,对他的印象有些改观。这家伙虽然没什么见识,胆子倒是蛮大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诺月只是扫了一眼徐啸,便把注意力放到了吴东麒的身上。
她眼含怒意,刚要开口,吴东麒却先开了腔:“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大美女月儿啊。这小子是什么人?该不是你新找的姘头吧?我说怎么炎京那么多青年才俊你都看不上,原来是好姐弟恋这一口啊!”
诺月脸上如罩寒霜,冷声道:“月儿也是你叫的?还有,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吴东麒也收起了笑容,眼神闪烁着凶光:“叫你一声月儿那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靠的是什么?还不是你长得漂亮,炎京城的大少们看得上你?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只能靠副好皮囊吃饭,否则,难道靠你那个过气的次席纹术大师爷爷?”
这一段话说完,他当先便哈哈大笑,四个随从也一同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