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十年,对于黑旗军来说,每年都在变化着。保胜逐渐成了北越最为繁华的重镇,因为有黑旗军在,法人不敢横行,法国军队想沿着红河岸做堡垒的计划也不能实施。黑旗军已经发展到五千人,几乎每战必胜,听到黑旗军的名字,法国人就闻风丧胆,法国人想通过吃掉越南而入侵中国的梦想一直没有实现。
离开家乡十几年,刘永福一直没能回去,光绪七年十月,越王准假同意刘永福回国省墓焚黄。
回到广西钦州,一草一木都是那样亲切,连空气都似乎带着甜味。
推开山上那间破败的小茅屋,蛛网结满屋子,一股呛人的霉味直冲进鼻子。
李大富说:“义哥,不如重新在山下另建一所房子吧?”
刘永福摇摇头,用手拨开蛛网,踏入这个离开了二十四年的家。童年时光一一浮现在眼前:五岁的小刘义到河里摸了鱼回来,一家人开心地喝鱼汤;父亲在院子里教他练拳术;寂静的夜晚,坐在村口的小河边等着母亲回来;十二岁以后给人当船工当引滩师,小小年纪成了明江最小的水手;父母去世后,跟哥哥给别人放牛以图温饱却总是食不裹腹……
刘永福轻声说:“爹,娘,哥哥,建业回来了!”
亲兵们动手修葺房屋,照着原来的格局重新筑起两间泥墙茅屋,重整了篱笆和院子,一家人暂时住了下来,亲兵们也在山坡上扎营。
初冬的暖阳晒在山坡上,偶尔传来远处山上的牛叫声,放眼望去,大山深处的乔木郁郁葱葱,孩子们在山坡上嬉戏。
刘永福搬一张小凳坐在门口,心满意足地看着孩子们嬉闹。阿兰扎着围裙出来,擦了把手,递给刘永福一碗茶,也搬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
刘永福说:“阿兰,这种日子真像是在做梦。多少年来,我一直盼着有一天能在家里过着安定的日子,最好有两头牛,一亩三分地,在屋旁种蔬菜,在门前种桑树。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子们去放牛捉鱼,女儿们去养蚕割草。闲下来时就让他们跟着你学诸子学孔孟,累了就让他们在门前的山坡上玩耍,春天放风筝,夏天斗蛐蛐,秋天窑红薯,冬天煨火炉。”
阿兰把头靠在刘永福肩上说:“会有那么一天的,等到中国和越南都强大了,列强不再横行,我们就把官辞了,回到这山上做一对神仙夫妻,或许那时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两也都老掉牙了,不过我还是愿意陪你荷锄养蚕。”
刘永福轻拍着妻子的手背,贪婪地享受着这份短暂的幸福。
“三哥,我的风筝飞到树上了。”二女儿英娇直嚷嚷,刘永福顺着声音看过去,成良——王阿强的独子阿良正在黄榄树下举石磨,十四岁的他已经长得像刘永福一般高,略显单薄,臂力却比一般战士的都要大,虽然是初春,他的汗衫也已湿透了。自从知道父亲战亡后,这孩子没有流过一滴泪,只是跟刘永福说,他要留在刘永福身边,学本领、杀番鬼。刘永福这次带他回来后,把王阿强的骨灰安葬,并正式让阿良认祖归宗,取名成良。
只见刘成良放下将近百斤重的石磨,看了看风筝的位置,吸一口气,一跃而起,落地时一个回旋,将风筝放在英娇的手上。
英娇高兴得直拍手:“三哥好棒!”
从山坡处走上来一个人,边走边击掌说:“少年老成,颇有乃父之风。”
刘永福看到来人,激动得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王大哥,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王者佐。王者佐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不过精神矍烁,走起山路来还是健步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