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静默了半柱香功夫,毅然说:“大头领只是被蒙蔽了,我们不能不仁不义。阿强,传我令,让大富带一队兄弟,悄悄靠近清兵驾炮的位置,带上小竹筒,装满水后用荷叶封口,拿关草扎稳了。等清兵叫阵后就用弩箭发送小竹筒,只朝大炮****,不要贪功,一旦得手,马上撤回。”
“是。”王阿强得令退下。
刘义抓起一旁的大刀,说:“守忠,你仍回右路,我去寨门迎敌。”
黄守忠说:“这怎么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刘义摆着手说:“守忠,你不用担心我,我还要留下几年的命来打洋鬼子。我去寨门口,一是为了让大头领放心,二是让清兵看看,红衣大炮我刘义并不怕。”
黄守忠无奈,只好说:“那行,如果有什么不对劲,请义哥一定记得要保全性命,保住黑旗军。我和秀业在右路出口等你。”
黄守忠刚走,清军统领黄思宏就发话了:“刘义,当初王大人好心劝你弃暗投明,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看到红衣大炮没有,如果想留个全尸,就用你手上的大刀把你脑袋割下来让本将拿去领赏!”
刘义站在山坡上从怀里扯出一张布告,哈哈大笑:“黄大人说的可是这个?想不到刘某一世贫寒,竟然一颗人头倒值了五百两银子。既然如此,我刘某在此,你有本事就过来拿吧。”
林副将一听,气得脸都绿了,这刘义也太猖狂了!
“刘义,你别得意得太早,今天得让你试试红衣大炮的威力。”
刘义听了笑着说:“那刘某就站在寨门等着你的红衣大炮!”
刘义长啸一声,爱骑追日马上就跑到他跟前。这追日是刘义有一次在归顺城外勘查地形时遇到的野马,当时是骠悍非常,刘义用计将它驯服后,倒不失为一匹良驹。
刘义骑上追日,一溜烟儿的功夫就到了山寨口。此时,李大富带着一小队人马乘着山坡的掩护,来到清军大兵驾炮地点前的小山坡前,一个手势,改装过的弩箭带着小竹筒向清军的大炮飞去。
“小心暗箭!”炮手一声惊呼,清军的炮手、弓箭手、火枪手乱作一团,马上朝山坡后开枪射箭。待他们发现这几十支箭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红衣大炮时,林副将气得直跺脚,可是五尊红衣大炮都已被小竹筒击中,水已倒入了炮膛内。林副将要集中弓箭手射击突袭小队,才发现李大富他们十来个人已悄悄地走了。
“刘义,你这个十万大山的小贼,只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么?有种咱真刀真枪会会!”林副将气得直嚷嚷。
刘义放下望远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着林副将上窜下跳的样子就知道李大富得手了。他拿出布防图,对着身边的王阿强说了几句。
“义哥,敌我悬殊,咱们会不会太冒险了?”
“我知道,大富他们弄湿炮筒只能拖延得一时,我只希望大头领能想清楚,带着大伙尽快撤离。我们要在清狗未攻下山寨之前乱了他们的阵脚。你再报大头领,让他们快撤!”
“是!”
王阿强虽然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再次跑回议事厅。
黄宗英听了王阿强的禀报,说:“王阿强,你刚才不是说红衣大炮湿了吗?那我们还走什么?”
王阿强急着说:“义哥说了,这种大炮擦干了炮筒就可以再打炮了。”
黄宗英不屑一顾地说:“那你们就再去射湿它不就行了?告诉刘义,如果山门守不住,就以军法处置。”
王阿强刚想说敌人早已防备,吴阿忠就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让刘先锋好好守寨门。”
王阿强再回到寨门,已是枪声作乱,群箭乱飞。
“报——义哥,山口快挡不住了,清狗的火枪火药都比咱多,我们连箭都差不多用完了,守不住了。”
刘义凝视着眼前的炮火,清军的大炮很快就会复位、上膛了,等这几门大炮一开火,山寨就会夷为平地,绝不是这几支土枪铁箭可挡的!
刘义问王阿强:“大头领还是不肯撤吗?”
王阿强愤怒地说:“义哥,头领不但不肯撤,还说如果山寨失守就要以军法处置你。”
刘义心里轻轻叹息,从郑三到吴阿忠,自己并不想背叛,不过是一腔热血想要报国却总是遭到误解。他想到小时候王大哥曾跟他说过年羹尧功高震主的故事。可惜自己并不是年羹尧,一个小小的头目,手下不过两三百的兄弟,也能造成对别人的威胁!
“呯——”一声巨响,一颗炮弹在寨门前半里的地方炸开了。李大富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义哥,我们快挡不住了!”
王阿强也急了:“义哥,大头领明摆着是让咱黑旗军当炮灰!弟兄们的命也是命呀!”
正在这时,黄守忠跑过来说:“义哥,快撤吧,大头领和黄崇英已经从左路撤离了!”
刘义一阵心痛,挥挥手对王阿强和李大富说:“让弟兄们从右路撤退。”
十里亭外,刘义看着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血和土混在身上、脸上,粗布衣服也都破损了不少,所幸伤亡不算大。清点了人数,加上黄守忠和农秀业带出来的人也不过是三百一十人。
“义哥,我们往哪走?”黄守忠问。
刘义看着渐渐西斜的落日,乌鸦也在归巢。他们该去哪,哪儿才是他们能去的地方?贴着刘义头像的悬赏布告到处都是,而义军的队伍,就算是像吴阿忠这样规模的也还是容不下他刘义,经历了两次义军的舍弃,刘义也实在不敢再去投靠哪个义军队伍了。
刘义思量了半晌,说:“我们去安南。”(注:安南即越南。)
“去安南?”黄守忠他们不解地问。
“对,安南。”刘义说:“我年少时曾到安南的芒街去做过短工,对那边的情况也算得上熟悉。安南是清朝的属国,安南国王不至于驱赶我们,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让弟兄们喘口气,等待时机再回国。”
李大富担心地问:“可是我们不能从关口出去呀!现在是汛期,也不能强渡北仑河。”
刘义掏出放在怀里的地图,说:“阿兰留下的地图有广西云南一带与越南交接的地形图,我们从山路过去。”
阿兰,那个谜一样的女子,那个如空谷幽兰一样的女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当晚,乘着夜色,刘义带领着黑旗军的三百号人马从归顺边境山路进入越南苏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