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发现安莫昀就铁靠在自己身侧,干爽的气息还清晰可闻。
第一反应是退开,第二反应则是武装全身。
“看来是吓到你了。”安莫昀摊摊手,无奈地笑了笑。狭长的丹凤眼斜觑成一个向上的角度。让整个人显得深不可测起来。
“抱歉,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她淡漠地回答,声音里眼神里都在显示着不想继续聊下去。
只是安莫昀坚持,而他的下一句话,却足以让她留下。
“我看过你的病历,顺便说一下。我就是刚刚赵医生口中那位,从国外回来的——专家。”
凌晨,医院里依旧灯火通明。
手机一遍又一遍的响,到后来,夏翩翩干脆关了机。三人就窝在办公室里看资料,安莫昀用事实证明了他的身份。
久等不到回应的严诺出现在医院时,苏晓沫和夏翩翩正和安莫昀道别。
夜色深沉得好像浸染了墨汁,银白色的车轮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而后“刷”的一声停在路边。黑色路虎熟悉的模样映入眼帘。
“那我们约好了,到时候见。”安莫昀帅气地一手插在兜里,笔直的身形让他看起来愈发迷人。
男人一直未曾从车上下来,隔着窗户,锐利的视线直勾勾落在两人身上。面对面站着的两人,看起来十分登对。他的脸色骤然沉下去,手掌放在方向盘上,握的紧紧的。
她好似完全没有发现这一幕,面无表情地笑了笑,和安莫昀道别。继而侧身从路虎旁边走过……
苏晓沫被她拉着,脸上有着一丝愕然,只是她也一句话不说,默默地跟在后面。两人就这么走过去,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不见他么?”
她摇摇头,心绪纷乱。
只是相隔这么近,又岂是说不见就不见那么简单的?手臂被人握住,熟悉地感觉让她不自觉停下步伐。
苏晓沫识趣地离开,只是在远离之前深深地看了严诺一眼。
“有事?”清冽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来的时候,严诺是有些不敢置信的。身躯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僵,然后铁青着脸质问:“这么晚还和别的男人在一块?”
她抬头,不带温度的眸子落在严诺脸上,精致的脸印上灯光,惨白惨白的:“那不是别的男人,你见过。”
“你忘记了么?上次在‘天上人间’,是他救了我。”她忍不住强调:“最起码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没有陪在别的女人身边。”
心底总是喷涌起那些过往的伤痛,她常常想,或许女人总是这样小气。有些东西,一记,就记了一辈子……
“那件事……”严诺烦乱地盯着她,想解释,却说不清楚。干脆强势地拉着她。
夏翩翩不着痕迹地将手甩开,拉紧了衣服领口:“算了,回去了。”
淡漠地应了声,自顾自地拉开车门坐好。男人在几秒之后跟了上去,看着她动作麻利地将安全带系好。
“以后别这么晚了,不安全。”
令人窒息的沉默突然他打断,她幽幽地抬起双眸:“没什么不安全的,只是来一趟医院。除了被记者追……没遇到别的什么。”
说起记者,立刻让严诺皱眉,侧严细细地打量她:“你没事吧?”
“没……”她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只是问我,丈夫外遇了。我有什么感觉?顺便打听打听,丈夫外遇的孩子,我是什么态度?”
她目光如炬,定定地看向严诺,唇角扯开艳丽的弧度:“我告诉他们,容微那孩子。我愿意接受。”
“以后,他就是严家的继承人……唯一的!”
话音一落,车身陡然一震。这款性能排名全球前几的车,竟也有熄火的时候。她见状咯咯地笑,好似没看见男人阴沉的脸色。
“严诺,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狠狠地将指甲掐在掌心里,她努力睁大了眸子去看他。毫无意外地望见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没有得到回答,男人只是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她纤细的肩膀。垂下的眸子落在精致却苍白的脸颊上。
夏翩翩低头去看,侧过身将他的手拨开。紧接着退开身体,冷漠而失望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毫不怀疑,那些她努力藏匿起来的东西,早已落在这男人眼里。
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心里一阵阵地闷疼。原本就看不透他了,现在想想,他们相爱一年,她究竟了解了他的什么?
但严诺始终靠在座椅上不说话,身后有车子经过,喇叭尖锐地响起。他无动于衷,唯有紧抿的唇透露出他的不平静。
半晌之后,才轻启薄唇:“不久之前。”
夏翩翩颓然一叹,好似也不那么在意这些了。
“你知道也好。反正,我也没理由瞒着你……容微,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用过问我了。”
事实是,就算问了她又能如何?她的意见什么时候被在意过了?
话一说完,她便默默地别开眼。外边霓虹闪烁,曾经她很喜欢这样静谧的夜色。如今却只觉得讽刺而凉薄。
等了好久也不见车子发动,她毫不意外地听见一声叹息。入了耳朵里,也入了心里。
“你真的……很在意她。”
“呵……有哪个女人不在意自己丈夫的情人?”她原本不想回答,如今却压抑不住心里的怒气:“更何况,她还有了你的孩子?”
一提起这个,鼻尖又泛起酸意。她转过身,眼圈通红,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那样微弱:“她有的,我不能拥有了。你明白吗?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你的孩子了!可是容微,她肚子里却怀着一个!”
“我以为我能容忍,可是事到临头。我完全无法想象,如何去接受一个不属于的孩子闯进我的生活!”
她想起,安莫昀刚刚说……即使是现如今最先进的医术,能治愈的概率也极小。她若是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此……恐怕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如果没有那个孩子,她或许会竭尽全力。即使最后无果,那也比现在这样的好。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渴望孩子的女人。
谁年少时不曾渴望过当母亲的滋味,乍然被剥夺一切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遗憾……
听闻她的话,里头的愤怒、失望、遗憾,都一点一滴地渗进了骨子里。严诺始终紧握着拳头,视线紧紧地锁住她的模样。那张好看的薄唇张了又张,却是欲言又止。
他只能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嘴里不住呢喃着抱歉的话……
明知她想要一个解释……但偏偏,又该从何说起呢?
怀里的人不住地抽泣,眼泪掉下的时候只觉得心都快碎掉。她刚有孕的时候,最先发现的人是他。
但他从没想过,那竟是她唯一一次受孕的机会。
等到一次次出入医院,依旧没人发觉。到后来一直支持女人离婚的沈林英态度大变化。他突觉不对劲……这才从沈林英那儿知道这件事。
她不知道,如果她是遗憾。那么他心底,却是疼的无可救药。
无论是谁,都会渴望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抱歉……”
将头按在怀里,深邃的视线落在窗外。眼底有着深深的伤痛。
翩翩,如果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那么当初,即使毁了容微,我也不会选择离开。
喇叭又是一阵催促,他不得已继续开了车上路。夏翩翩看着窗外,脑子里纷乱。
半晌后才开口询问:“你把她接回去了?”
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却让严诺紧张了一下:“没,让易思找好地方,过两天将她接到郊外安顿下来。”
他顿了一下,似在斟酌用词:“等孩子生下来……容家会将她送出国疗养。”
疗养?夏翩翩愣了一下,澄澈的眸子抬起来,笔直地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疗养之后,会恢复是么?”
他的沉默证明了她的猜测。嘲讽地勾起唇角,心里的苦涩不受控制地蔓延上来:“要是恢复了,难道,她舍得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原本也不一定是疯了……”
严诺没回答她的问题,显然,心里也在踌躇。或许他会有先见之明地白纸黑字写下来。但终于,血浓于水。
但凡能有选择,谁不愿意跟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又或者,就算孩子舍得,容微呢?她舍得下自己的骨肉吗?
看着窗外,她脑子里纷乱。
如今的情况是,严艺肯定是要那个孩子的,母凭子贵这事不只是后宫里才会发生。现在在这里,在严家,也是显而易见。
严艺还不知道她不能生……若是知道了……
她要么,净身出户。要么,留在严家,养容微和严诺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或许会有一张和严诺相似的脸,也或许……是个和容微一样漂亮的女娃。
她完全无法想象,要如何对他倾注母爱。想到这,又下意识地抚了抚小腹,里面空荡荡的,曾经存在或者本就不该存在的生命,早已选择离开了她。
想着,眼眶又不自觉地红了。任凭她怎么去眨眼睛,眼泪还是一直渗出来。严诺见着,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了紧。那紧绷的面容上,说不出的压抑。
回去之后,夏翩翩将他锁在了门外。自己一个人躲在公寓里,谁也不愿见。
临走时,严诺特意叮嘱了她,第二天会来接她去一个地方。
只是她不曾放在心里,疲累地躺下便睡着了。
次日一早,她接到安莫昀的电话。说是有关于治疗的事要商量,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从床上爬起来。急切地打了出租车出去。
和安莫昀约在了医院旁边的咖啡厅,穿着白色T恤的他看起来不像个医生,反而像个艺术家。
比女人还要漂亮的手指拿着一沓资料,仔仔细细地向她分析:“我昨晚打了电话去之前的研究室咨询。你这样的例子曾经有过一例。当时替她做手术的,还是我的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