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德复看了一眼慎刑司内依然紧闭的牢门,摇了摇头,朝萧钰跟了上去。
“全德,你来宫里多久了?”
萧钰弃了轿辇,沿着后宫深深的巷子不快不慢的走着,张全德紧紧跟在萧钰身后,保持着大概两步的距离。
张全德回道,“启禀皇上,老奴八岁进宫,如今已有四十多个年头了。”
他不知道,萧钰为何突然问这个,只是小心翼翼答道。
“四十多年了……”萧钰长长叹了一口气,“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
“承蒙先帝和陛下照拂。”张全德心里,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萧钰又问,“全德,你觉得崔相如何?”
张全德顿时愣住,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崔相是一朝肱骨,老奴不敢妄加论断。”张全德抬起头,却只见萧钰肃然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脸。
“无妨,你且说来听听,朕恕你无罪。”萧钰淡淡道。
因着萧钰这一席话,腊月的天气,张全德硬是冒出了一头的汗,他实在拿不准,萧钰想问什么。不过,到底是在后宫摸爬滚打一辈子的人,不过两三步的路,张全德便想好了怎么回答。
他笑道,“老奴只是一个奴才,朝堂上的事自是不懂,不过,崔相为相十来年,未曾出过什么岔子,想来是个好的。”
崔相当政后,张全德暗地里没少为崔相做事,不过这明里,他的主子只有萧钰一个。
张全德说完,似听到了几若无闻的一声讥讽。
“崔相想要朕的江山、朕的天下,怎么可能是个好的?”
张全德一个超裂,摔倒在了地上。
他顾不得摔疼之处,连忙跪了下来,“皇上,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
此等诛心之语,萧钰是要他的命啊!
萧钰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张全德,“起来吧,朕又不是再说你。”
张全德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方才那一摔,脚好像扭着了。到底是老了,身子骨不如以前。
“全德,你说,这场争夺,朕和崔相,谁会赢?”
张全德心里又是一惊,连忙道,“皇上是真命天子。”
张全德将头低下,一派恭敬的模样,掩去眼中的异色。把最近自己所作所为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做什么让会让萧钰发火的事。
“崔浩然不足为惧,一个寒门出生的书生,能成什么事。”萧钰又道,“朕真正放心不下的,乃是这些藏在背后的妖魔鬼怪。不过好在,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
萧钰的声线很冷,自带几分凉薄之感,似感叹,又似别有深意。
“全德,你脚伤了就不用伺候了,朕自行去尚书房。”萧钰倒是难得体下了一回。
“谢陛下隆恩。”张全德有几分惊异,又有几分受宠若惊。
直到,脚步声已远,他才缓缓抬起头。
因为白天下过雪的原因,宫瓦上落了一层白霜,偌大的皇宫,在渐进的暮色里显得越发威严。而前面的萧钰,背影高大,身上的气势丝毫不输这巍峨的帝宫。
寒风萧肃,张全德感觉到了一种透彻心扉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