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再次上访
伴随着一阵炒菜的香味,一个女人尖利的喊声也从一楼拐角那扇窗里传出来:“还要喝酒哟!新房钥匙拿来我让你喝个够!”
紧接着是个男人苍老的声音:“你讲点理行不。你要房子就给你房子。我又不是厂长。”
“跟你过一辈子窝一辈子,临老了连个新房都住不上,我命咋就这苦!”女人说。
男人没吱声。女人又唠叨起来:“你不老显自己厉害。这房子都让人占了,咋不去厉害。就知道喝酒!”
一阵沉默后,屋中响起瓶子的破碎声。接着楼道里走出一个体格魁梧,脑后披着长发的老人。他的脸上显着尴尬,深陷的目光透着忧郁与愤怒。身后又传来女人的喊声:“就能跟你老婆耍威风!”一阵叮当响后,女人哭起来。
长毛子没再理会老婆的哭声,他茫然的向前走着,不觉中来到家属区门口,站在那里,想不出往哪个方向去。听到有人叫他,看是胡三和焦木匠。两人像是从菜市场回来的,手里都拎着一袋菜。两人热情的请他去家里坐。若在以往,长毛子是不屑理会这两人的。现在也不知怎么了,他竟然勉强的笑了笑,跟上两人向回走去。
来到胡三家。焦木匠帮着胡三在阳台上做起了饭。长毛子一个人坐在小桌旁的板凳上。看着头顶上爆裂的墙皮和墙面上一大片发黄的水印,那水印有如倒过来看的山水画。想想自己家中也好不了那去,便不由叹口气。焦木匠和胡三做好菜端到桌上,坐下来,把酒倒上时,胡三忽想起什么,又站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一包东西,高兴的说:“这是姑娘从四川给我带的灯影牛肉。我还舍不得吃。这不长毛子来了吗,咱就把它消灭了!”说着又去了阳台。
听得长毛子心中一阵的热。便与焦木匠说起话。隔一会儿胡三端着那牛肉过来。焦木匠看那牛肉淡淡的酱红,如影儿透明,一片片挺在盘中;一缕酱香直绕进鼻孔。便要动筷子,这时胡三端起酒杯,便不忍的放下筷子,抓起酒杯。三个人喝口后焦木匠急忙拿起筷子去夹那牛肉,就感到眼前白光一闪,耳边“啪”的一声,一块墙皮由顶上只落在那盘牛肉上。吓得焦木匠一哆嗦,就听胡三冲着屋顶吼了声:“我**!”显然,这声怨气冲着谁,他们都知道。三个人尴尬的看着那盘盖着墙皮的灯影牛肉,喝酒的兴致也去了一半。
“没事,用水冲冲还能吃!”焦木匠端起盘子去水池里冲洗一阵又端回来。在看那盘牛肉,早没了精神。
“来,喝酒喝酒!”为了振作胡三的情绪,长毛子主动端起了酒杯。三个人慢慢又喝起来。话题也马上扯到房子上。
“这都一个月过去,一点消息也没。八成又被骗了!”焦木匠忧虑重重的说。
“到现在也没看到姓程的,找又找不着。他妈的肯定被骗了!”长毛子愤愤道。
“还说报销费用,回来后却又不承认。嗳,你说这当领导的撒起谎来脸都不红,可真行!”焦木匠狠狠地揉下大鼻头,又去端酒杯。
一阵沉默后胡三提起来:“最近也不见二胖子。以前可都是他积极。”
“你不知道!回来后就被厂里返聘啦——能出来闹!”长毛子生气的说。
“怪不得。这快就当了叛徒!”胡三吃惊道。
“没他咱们还不要房子,真是的!”长毛子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那是去厂门口拉条幅,还是去北京!”焦木匠拿不定主意的看着两人。
究竟采取那个办法有效果,长毛子和胡三也拿不准。三个人正犹豫间,电话响了。是柳叔打来的,听他们三个在一起,便让都到他家去。三个人草草的喝完杯中的酒,来到柳叔家。屋里已坐着五六人,都是上次去过北京的。坐定后柳叔开口说:“现在看厂里根本就没诚意。把大家骗回来又能咋样,无非让我们更看清他们的嘴脸。腿还在我们身上长着嘛。所以我想北京还得去,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大家怎么看!”
“去就去。干脆把条幅拉到天安门广场,我看他们管不管!”长毛子怒冲冲道。
“就去。太气人——怎么都是这样的领导!”有人说。
“去!总不能让这帮孙子给耍了!实在不成,就长毛子那话!”又有人说。
“反正钱也花了,总不能让它打了水漂。”焦木匠激动道。
“对,头都进去了,身子还等啥!”胡三喷着酒气也发狠道。
看着群情激动的大家,柳叔说:“目前能叫来的就咱们这几个人。但不管人多人少,一定要坚持。旧社会一个杨三姐都能把状告成,何况现在!我这就给老李的儿子打电话,让他帮咱们买车票。”
自北京回来后,久等不见消息的李伟也跟大家找了几次那个姓程的厂长,办公室的门一直紧闭着,人好似蒸发了一般。找房产处问裘处长,他也苦着脸作委屈:领导干什么能告诉我吗!利用上班时间,李伟没事就在办公楼前转悠,希望能看到姓程的身影,然后通知大家。后来人们又去找厂长,然而厂长也出差去了。大家只好把气憋在肚里,默默地等待着。
下午上班不久的李伟接到柳叔电话,放下电话暗自想道:这厂里也太混蛋。我也要去,否则真对不住妈那句话。便去找他们处长告假。处长姓苏,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此时正坐在一张紫黑色办公桌后。听到李伟要请假,便把身子靠在高高的椅背上,双手一抱怀:“不是要到北京去吧!”她问。
“哪是。同学的事!”李伟嘿嘿笑着。
“同学的事。哼!工作上还行点儿,可撒谎真不行!”她面无表情的说。
见谎言被揭穿,李伟尴尬的笑笑,只觉得脸颊发热。就站在那儿也不说话,等着处长的批准。
“上次有人问,我说不知道;这次又要去,你让我怎么办!”苏处长接着说。
“那您还说不知道。”李伟嘀咕声。
“什么!用你教我。知道我不知道是什么结果!”苏处长提高了声音。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苏处长张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定定看会儿李伟,叹了口气,把双臂抌在桌上:“说吧,请几天病假!”
李伟一愣神,忙说“一礼拜!”
“回头把病假条补上。记住,别鲁莽!”
“嗳,谢谢处长!”李伟高兴地抬起头开门去了。
看着走出去的李伟,苏处长露出一丝惬意的笑。
回到家中,说起再去北京的事。父亲一口的支持,母亲则担忧他的工作。李伟劝了几句,母亲也就不再说了。晚饭也没吃,李伟就来到柳叔家,听李伟也要去,柳叔很高兴。谈到这次去就不再提二期的事,李伟也很赞同,说,免得他们拿二期糊弄咱们。就要被占的房子。柳叔将大家的车票钱交给李伟,接钱的一刹间李伟忽然觉得心底里一阵涌动,只觉得那钱沉甸甸的。
回来路上,看着周围低矮破旧的楼房,心底里总不是滋味。想着那些领导凭什么那么蛮横,这次去北京若告不成就不回家了。一种壮士断腕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他又想到了什么,看时间才晚上八点,便给张玉和欧阳若兰通了电话------
暮色中的大街上仍旧人来人往,斑斓的街灯透着繁华与祥和。在街面上一家写着**KTV练歌厅门前,三个人聚在一起。一见面张玉便开玩笑道:“黑旋风,今晚的雅兴哪里来,房子解决啦!”
“笑话,房子不解决就不唱歌。”李伟大咧咧一说完,便马上软下来,“哎呀哥们,郁闷呀,唱下舒坦舒坦。”
“北京回来的人,怎么就变成鼓上蚤。”欧阳若兰笑道。
“也别说,那家伙在还真好。”李伟嘿嘿一笑。
“有什么好!”欧阳若兰问。
“比我唱得差呗!”
三个人哈哈笑着走进去。
一坐进包房,张玉便问:“房子的事有没进展?”
“又被忽悠了——都怪我们太天真!”李伟一提起就来气。
“不是大家天真,准确的说是他们太无赖!”欧阳若兰说。
“按说你们厂的领导都是有进取心的人------真令人费解!”张玉对着李伟道。
“说起来越是这种有进取心的领导,他的私欲也越容易膨胀。若不加规范------眼下不就是例子。”欧阳若兰又说。
“理论上是这样。可就是没人管,奈何!”李伟忿忿道。
“也许这个社会病了。”张玉说着,表情显得很无奈。
“但愿别病入膏肓!”欧阳若兰冷冷一笑道。
“管他妈的膏肓蚂蝗的。这次去告不成我就不回来啦!”李伟发誓般的说。
“还去呀。有把握吗?”张玉担心起。
“哪有把握。就是南墙也要撞一撞!”李伟坚定的说。
“还是那些老人?”欧阳若兰问。
“上次带我十五个,这次带我八个。”
“别下次就你一个——嗳,到时我和男儿陪你去。”张玉开起了玩笑。
“净乌鸦嘴,也不祝福祝福哥们!”李伟装着不满的说。
“对。祝福。那就赶紧唱一首祝福的歌。在这里光说话是要掏钱的!”欧阳若兰说着便开始点歌。
结果唱了两首,三个人便感到索然无味,又说起话。张玉提到可以去全国总工会,那总是为职工维权的地方。“是呀,上次怎么就没想到!”李伟想起来说。
“嗳,也可通过媒体试试,社会舆论总是要顾忌的!”欧阳若兰也道。
“找过,一开始就找过。电视台,报社。可他们对单位分房问题像是很敏感,一提起来像是都在躲着。有的还说厂里只是违规而不是违法,不好报道。”
“废话。违法还用他们!分明是怕麻烦!”张玉生气道。又对欧阳若兰说,“男儿,你们那杂志不能登!”
“总编那儿可能过不去。不过我可以问问。”
“算啦,不说这些。浪子,卧薪尝胆的滋味怎么样!”
“正说着你的事,怎么又挖苦起我。还行吧!”张玉笑道。
“不过我说,把青春沤在哪儿也不是回事。”欧阳若兰说。
“他在等着那天云开雾散。但愿别等到了退休!”李伟嘻嘻一笑说。
“要那样我可就疯了。不过我还真是不服!”
“离开吧就是退却,呆在那里表示抗衡,又显得很无力。若等到那一天,那一天又是什么时候。”欧阳若兰感叹着说。
听得张玉沉默起来。李伟靠在沙发上念念有词的说:“嗳,我最近把那个理字又剖了层,除去有权就有理之外,还有那个礼物的礼,为什么两音相近,因为礼到了理也就有了。”看到两人坐在那儿没应他的话,不知在想什么。看了会儿他忽然笑道:“古今事情一个样,王八羔子充栋梁,拿把铁锹浑不问,只为自己填粮仓!想什么想,该干什么就干!”
李伟这一说,张玉和欧阳若兰抬头齐声道,对,该干什么就干。接着两人又夸起李伟的打油诗。说他的打油诗做得形象风趣。这李伟也不客气:“一时有感,故而脱口道出,两位不要见笑就是。”
“看美得你,一首打油诗就不知所以。瞧那点出息!”欧阳若兰笑道。
三个人笑了一阵。张玉颇有感触地说:“其实灵感就是来自生活。若不是黑旋风有这番经历,又哪能做出这样的诗。”
欧阳若兰听后怔了怔,忽站起来又去点了一首歌。画外音伴着音乐声,屏幕上现出邓丽君的身影,接着响起她那清脆的歌声:生命就像一股逆流,只有遇到石头的阻碍,才能激起美丽的浪花------他(她)们相互看看,随着乐曲声激动地唱起来------
然而再此上北京,一切都出乎他们的预料:集团公司的大门紧闭着。那些守在门口的保安也不像上次那样的客气,他们静静地待在门房里,表情严肃。对大家的问话也是置若罔闻。整整一个上午,也无公司的人来问津。老人们无奈的静坐在门旁人行道上,以此来宣泄他们的不满。时间还在一分一分的过去,轨道门里的人还是那样冰冷。看到这种情况,李伟说了话:“柳叔,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不如到全国总工会去反映,或许能有个结果。”
柳叔想了想,叫上长毛子,还有李伟,三个人前去全国总工会,其余人在原地等候。经过一番转折,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他们找到全国总工会信访办。一进门便看到墙上挂有好些锦旗,上面贴着表示感谢的金字。三个人心头不觉得一热,想着这里到底是职工的家。材料递进窗口,经过一阵关心的询问后他们又填了一张表格,工作人员看后说,你们的情况我们只能转到地方工会。对于你们集团公司,这里也没办法直接干涉。
“看来也没什么希望。”出来时,柳叔摇头说。
李伟默默跟在后面,心里像堵了块石头那样难受。地方工会能解决吗!大家都感到那很渺茫。
回到集团公司,那些老人还在路边坐着。听到“全总”这样处理,大家的心情更加抑郁了,一个个颓丧着脸。看着大家的表情,长毛子激动起来:“没人管,就这把老骨头扔到这儿!”打开包取出雨衣铺在地上,一仰身就躺在上面。
见长毛子如此,老人们群情激动,纷纷仿效,一时间都一字儿躺在那人行道上。柳叔也没了主意,长叹了一声:“看来也只有这样!”拿出块塑料布挨边铺上,坐了上去。
看着老人们这样的举动,一边站着的李伟此刻心头便似压着一团怒火,周身的血液也沸腾起来。他茫然的站在门口,不知如何。这时有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都多大年纪,像什么样子!”李伟扭头一看是上次见过的那个公司负责接访的人。此时他正把头探过轨道门,嘴里还在唠叨着什么。李伟那股怒火直由心底上了脑门,几步跨上去厉声喊道:“对你们不满的样子,咋了!”
那人忽见一黑壮青年环眼圆睁满脸怒气的大喝过来,忙将头缩回去,退了两步,这才鼓着胆子叫道:“你们单位不是正解决着吗,闹什么闹!”
“怎么解决的,你了解吗!”李伟又厉声问。
这时柳叔也来到跟前,隔着轨道门冲那人怒声说:“你也算是领导,把我们维权说成闹,你讲不讲理!”
那人自知语塞,沉着脸一转身走了。
下班时,一群群人走出公司大门,带着异样的眼神从躺在地上的老人们旁边走了过去。还有一些路人,偶尔关心的问问又摇摇头离开了。马路上渐渐冷清下来,老人们依旧躺着。李伟买来食物分给大家,自己也坐在那里吃起来。吃了几口,感觉难以下咽,又包了起来。站起身又去买了两瓶白酒和一些小食品,让老人们喝上两口,也好夜里御寒。
夜色深沉,清风扫地。天空中那一弯朦胧的月也躲得远远地,似是不忍看到地上卷曲的那几个老人。唯有几盏路灯还坚强的亮着,照着路边那些团着身子露宿的人们身上,不至于使他们在黑暗中过于凄凉。地面上,也不知从哪聚过来好多蟑螂,在熟睡的人们身下爬行着,穿越着。一阵冷风吹醒了李伟,他坐起来,一脸惆怅的看着周围的夜。当看到地上的蟑螂,便急忙站起来跨到马路上。回头再看那些卷曲着身子在夜风中,在满是蟑螂的地上入睡的老人们,心头不禁一阵悲凉。他不忍再看下去,抬脚茫然的向前走着。幽暗的周围几乎什么也看不到,除了头顶上笔直向前伸展的路灯,再就是近前公司内那几栋白色的高楼。李伟看着那高楼,心中不禁在想:那里面的人,整天都在忙什么!
第二天又是一个白昼过去,仍无人理会躺在路边的人们。看着柳叔那疲惫的面容,李伟担心起来:“柳叔,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人生病?”
柳叔勉强的笑下,张开有些发白的嘴唇说:“大家已表示过,还能坚持。”
“柳叔,我想他们既然一点人道都不讲,那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亏自己。不如明天就闯门,非让他们说出个理由!”
“我也想这个。只是担心会不会出问题。”柳叔犹豫着。
“柳叔,都被逼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想!”李伟有些着急。
“那好,我跟大家说说。”柳叔下定了决心。
“反正就这一副老骨头,怎么折腾都行!”听完柳叔的话,长毛子首先嚷起来。
“没啥可怕的。抓起来也好,死在这里也好,都他妈的一样!”焦木匠噙着泪水激动地喊着。
老人们又激动起来,纷纷表示着。
这夜,又是一个难熬的夜。黎明的白,让老人们早早坐在那里。终于,上班时间到了。老人们随着上班人流向门里走去。守在门边的保安看到后急忙拦住他们。轨道门随即也关起来。而走在前面的李伟此时已走了进去,看到老人们被拦在门外,他又急忙返回来,要求把门打开,让老人们进来。那些保安见李伟凶猛,都进了门房,关上了门。李伟上去敲门,那些保安坐里面也不理他。
轨道门这一关,门口当时拥挤起来。上班的人群和车辆直堵到不宽的马路上,使得来往车辆行人在这里聚成一大堆,喇叭声询问声响成一片。突然发生这种情况,连柳叔也没想到。他急忙让大家离开门口,站在人行道上。保安看到,仍不开门,唯恐他们趁机溜进来。马路上的行人车辆是越堵越多。声音更是乱糟糟的一大片。正这时一个派头十足的中年人分开人群,来到轨道门前向里面的保安挥挥手,示意他们开门。门开后,这位中年人来到老人们面前,表情凛凛的自我介绍他姓唐,负责这个公司的日常工作。又问老人们从哪里来,具体什么事。柳叔说了。他听后让老人们随他进了公司。
在办公楼内的一间会议室,老人们坐在舒适的软椅上等待领导们的到来。几天来的风餐露宿,心力憔悴,将这些老人折磨的早已疲惫不堪。坐下不久,便有人打起了盹。大约二十分钟后,那位姓唐的领导和一些人走进来。其中就有那个秦主任。坐下后秦主任介绍那姓唐的是公司的唐副总经理,而坐在他旁边的是集团公司的工会主席,一个老气横秋的小个男人。接着她又说,和你们商量问题有一个要求就是------一阵熟睡的鼾声传过来,她锁定一下目标,邹邹眉头继续道,就是等领导讲完话你们再一个个提问题。说完后坐下来拿出笔和本子准备做记录。
这时已有人将那位睡着的老人推醒。柳叔将一应上访材料递给唐副总经理。他大概看下便放到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家说:“关于你们厂住房分配问题,我也了解了。你们厂领导住进新房那是经过厂务会决定的,有什么不可以。况且你们也要替你们领导想一想,他们每天为企业的命运奔波操劳,没有他们你们厂会是什么样子。难道就因为几间房子便跑到北京告你们领导,这合适不合适,你们觉得!”说到这儿他将那叠上访材料拿起来又摔在桌上。
“唐副总,话不能这么说。”柳叔也激动起来,“领导为企业操劳这是他们的功,可占我们的房子这就是他们的错。这不能混为一谈。再说我们到北京是来维权的,有什么不合适!刚才唐副总的意思是厂务会的决定要大于职代会的决定------”
“也不能这么理解。”工会主席插进话,凝固着面孔,“在企业遇到重大问题,厂务会还是有权对某些已决定的事情进行变更的。”
柳叔还想再说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长毛子则发起话:“那也不能占我们的房子。那职代会不成了摆设!”
“怎么能成摆设!我刚已说过在企业遇到重大问题时,厂务会是有权进行变动的。”工会主席阴沉着脸提高了声音。
“说半天是什么重大问题!”有老人问。
“你们厂里正处在发展关键时期,厂领导和技术人员没有个宽松的居住环境哪行。比如说来个客户,到你们厂长家一看,住的那么简陋,就不相信你们厂里有实力,还会和厂里签协议吗!现在做企业就这么现实,方方面面都得考虑。等企业做大做强了,你们还会没好房子住!”唐副总的语气柔和了许多,近乎和蔼的说。
“那就赶紧把二期动起来,别让他们糊弄我们!”有人沉不住气的提出。
听到这儿,李伟想起走时张玉说过有关工会方面不清楚的事给他打电话。便急忙离开会议室,打通张玉的电话,问他厂务会有没有权利更改职代会的决议。那边张玉肯定道:职代会的决议一旦通过,任何人或机构都不得更改。除非下一届职代会对前一届可进行修正和补充。李伟一听很振奋又急忙回到会议室。就听唐副总经理在说“要相信你们的领导。他们不是在商量第二期建房的事!”
“他们怎么商量我们不知道。上次就说回去坐下谈,结果回去一个多月连人影都见不着!”胡三鼓起勇气说。
“就没诚意。糊弄我们!”老人们纷纷说起。
看到情绪激动的老人将话题转到二期工程上,唐副总内心感到踏实许多。他脸上挂着微笑向大家摆下手:“大家静下好吗!关于加快第二期建房的事,我会督促你们厂里,并让他们认真听取大家的意见,好不好!”看到老人们还在犹豫,他又沉下脸道,“你们还不信我!我一个管着几万人的副总经理能为这点事儿失信于人吗!”
不愧是句有分量的话。老人们心动了。长毛子站起来对大伙说:“唐副总把话说到这步,我们能不信。老柳,咱们走吧!”
柳叔想想觉得也没什么再问的,便对唐副总说道:“唐副总能体恤民情,我们表示感谢。”说完便招呼大家离开。
老人们纷纷站起来就要走。似乎是在愣怔中的李伟急忙叫道:“叔叔们先别走。”老人们停下脚步看着他。“我刚了解到,厂务会是不能更改职代会的决议。可这些领导为什么非说是能更改。咱们还是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在走也不迟!”
“小伙子你是干什么的?”秦主任站起来问。声音干干的。
“上访的!”李伟冷冷的回道。
“那就请你拿出文件在说话。可别信口胡说。”秦主任又道。
李伟没有再理她,转头看着工会主席一脸不屑的说:“厂务会有没有权利否定职代会的决议,还请工会主席凭良心说话!”
“你这什么话。让你拿出有关文件你又拿不出,在这儿扯什么良心!”工会主席面孔微红的遮掩着。
“要拿文件吗。那好呀!你办公室一定有,咱俩现在就-----”
“李伟。”柳叔来到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些已没有多少意义。既然他们已答应帮助解决二期,也只有再相信一次。”
“柳叔,我觉得这事远非这么简单。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这样回去,万一又落空可怎么办!”
“嗳小李,信不信都得信。若像你说的那样,我还来!”长毛子说罢,把眼看着还坐在那儿的领导们。
“走吧。人家领导已答应了,还说那些干啥!”有老人说。
大家又向外走去。长毛子也拉着李伟的胳膊向外走。此时的李伟感到刚才那股振奋霎时变得如冰水般直往心底里渗。全身似乎也在发抖。脚下也不由己地迈动着。他仿佛感到身后那些人正冲着他们的背影在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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