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井秀一接过从老人递过来的黑紫色茶杯,茶水的温热透过茶杯温暖着石井秀一。石井秀一看着老人深邃的眼睛,从里面透出温热的光芒。
“您为什么要叫我来这儿?”石井秀一问老人,虽然早成了石井家的黑道代理人,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只是石井家的棋子,而只有眼前的老人才是石井家真正的主人。
号称从来不会露面的石井家大家长,这次会见自己,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现在是石井家的着重培养的继承人,你将会继承这庞大的家业,应该让你了解我们的家族啊。”
老人说。
“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因为你是天定的继承人。”老人看着石井秀一,眼神里露出神秘的光芒。
“你也知道中国H市的丧尸病毒吧,其实你所表现出来的能力,都是拜它所赐。”老人继续说到,“你是我的血肉,我能够活一百二十多岁,也全部都是因为那些病毒,它们折磨的我让我变成了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老人恶狠狠地说到,看得出来他活的十分痛苦。活了一百二十岁的人,儿子孙子都死了,只留下自己孤单的生活,忍受寂寞,忍受痛苦,那是多么难过的事情。石井秀一看着老人的扭曲的脸,顿时感觉老人真是可怜。
“那是1932年,距离现在真是好远好远了,那时候我大概是三十多岁,作为一名碌碌无为的陆军士兵,我被派到石井四郎领导的部队供职。”
“你没有听错,就是那个在中国臭名昭著的七三一部队的头目石井四郎,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哥哥。当时我们有兄弟五人,我是最小的一个,石井四郎排老四,我和他差了不到一岁,但是我们的性格却差了好多。
我和大哥的关系最好,只是他死在了日俄战争中了。我记得小的时候和大哥一起去看樱花,那时候感觉美丽极了,好像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么美丽的景色了。粉色的花瓣落在我们的肩上,落在头上,落在水里铺在水面上像是一道粉色路。那时候千叶县就是整个世界,就是我的全部。
而那以后,就变成了动荡和不安的年代了,全日本欲望丛生,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斗争。文化的冲击,文明的冲击,世界像是新生一般忙乱。石井四郎也就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1920年,四郎从京都帝国大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军医,开始为天皇效忠。经过了十几年的摸爬滚打之后,在1932年,石井四郎在中国的H市建立了七三一部队——石井部队。而我虽然不受他的待见,但作为他的弟弟我还是做了个小队长。
现在想想我们做过的禽兽一般的事情,我变成这样也算是活该。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为天皇效忠,那种愚忠害了好多年轻的同胞,也让数不清的外国人痛失家园和亲人。”
说到这儿,老人掩面哭了起来,石井秀一对于历史虽然不是十分了解,但是立命馆大学的和平博物馆却能够让他明辨是非对错。
石井秀一知道老人为做过的错事后悔,并不像有些日本人,甚至都认不清楚历史。
“那些都是恶心的,残忍的,血淋淋的历史,我是个懦弱的人,我甚至都不敢提及那些事。石井家族企业有一个石井慈善社是我建立的,我想帮助因战争而受害的家属,同时也想帮助当年七三一部队在中国做的实验中像我这样的受害者。”
“您说吧,我会认真听。”石井秀一知道老人要找个人倾诉,罪孽深重的他在遭受这样半死不活的事情后,或许说出来会是好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找自己倾诉?
外面传来传来一声声低沉的轰鸣声,飞机降落又起飞,老人的眼神里露出巨大的悲伤,低着头思索,第一次开口总是很难,揭开曾经失去良知的自己,揭开愚昧的自己,揭开残忍的自己。
“1932年,三十六岁的我作为侵略者第一次踏上和我们隔着海峡的另一片土地,中国的东北。和所有其他士兵一样,我带着无比狂热的为天皇效忠的赤诚。
我本以为可以在前线与那些支那人浴血奋战,多少年了,大清帝国终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王朝,而是可以被征服的奴隶。
我们烧杀,抢掠,那些支那人在我们眼中变成了低下的物种,清朝的皇帝都变成了我们的傀儡。
我正是石井部队的一员,那个对外宣称是给水部队的部队真实目的其实是进行一系列的生化试验,我当时虽然是石井四郎的弟弟,但仍然没有机会进入深藏在底下的实验室。我日常的工作只是看管那些被骗来和抓来的人。
我和我的小队的六个人经常活动的区域是地下一层,在我们宿舍的对门就是可以容纳2000多人的监狱,里面关着那些被称为实验体的无辜百姓,大多数是中国人,还有一些苏联人和朝鲜的。那些人被押进来的时候有些因为吵闹会被我们割掉了舌头,血淋淋的舌头扔在地上的时候还在动,第一次看到这样一幕的时候我们好几个人都被恶心吐了,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感觉,那种仿佛喉咙塞满粘稠的血浆的感觉影响我一个星期没有吃饭。
一个星期后我被安排看守监狱,那个活据说是最轻松的,那些犯人像是牲口一样睡在狭小的监狱里,每天吃喝都是剩饭剩菜,基本上有些根本吃不上饭。但是通常他们也住不了几天就会被送走。其中五分之一的会被送到地面上,地面上主要进行鼠疫,霍乱,炭疽病,伤寒和肺结核的研究,他们将这些病毒注射在人的身上,隔离起来观察,看那些活人的症状和反应,同时记录。我们是允许参观的,而且有些时候是强制我们参观。我们六人小队被另外的小队顶班,我们会跟随专门的人到地面上的隔离室观摩,理由是锻炼军人的素质。
那已经不是单纯的研究,不仅仅是用活人研究那么简单,那种残忍已经无法形容了,可是我从那些人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看不出来有丝毫的同情和反省,而是惊奇和兴奋。看着活人变成被蹂躏和践踏的工具,他们没有丝毫的动容,看着隔离室里表情痛苦的女人,他们没有丝毫的怜惜,看着被掩埋的碎肢断臂的尸体,他们也没有一丝忏悔。如果我是禽兽的话,他们就是真正的恶魔。
在那些恶魔中间,我也变成了畸形的,我为了看不到这些事,选择躲开,我就像是老鼠一般,努力让自己看不见这些事,以为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每周都会有一次观摩,我千方百计的躲避,将自己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一层,看着监狱中的人,我告诉自己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和他们不一样,时间久了,我竟然就这么活着,躲在黑暗里活着。”
石井秀一听着亲历者讲述那段残忍的历史,不禁有些动容,在历史问题上,他还是不太了解,然而听着老人亲口说着,不禁对那时候的本国人感到悲哀。或许老人才是更加受煎熬,良心的谴责和麻木的国人,像是树在前后的两堵墙。
“对不起,让您说出了这么伤心的事。”
“我既然禽兽不如,就该承受自己带来的痛苦,我已经沉默了八十多年了,总不能到死都不敢承认自己犯得罪责吧。”
老人说道,“后来我就再也没出去过那间小小的屋子,而坐落在监狱旁边的小房间就成了我噩梦的来源,因为剩下五分之四的人都被送到了更地下,是从那个房子里送了下去的。
我们是没有权力进入地下的,通往地下的电梯,就锁在那个铁房子里,平常都有不同的人看守,门是从里面反锁着,泛着锈迹的铁门看上去阴森无比。
但每天铁门正常都会开一次,用来运送那些实验体,有时候会开好几次。那时候也是我们最忙的时候,每天要从外面接收抓来的人,给他们编号配合医生检查,还要配合从地下上来的穿着白大褂用口罩蒙着嘴的人。
他们不愿意和我们多说话,来就念编号,然后他们的人将带着脚镣和手铐的无辜百姓从电梯里带下去。电梯似乎很大,最多的一次足足装了四十多人。除了我,他们都很好奇那里面有什么,对我来说,它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想想那时候,如果我没有加入石井部队,或许我就不会遭受那样的报应,变成现在的样子,看看我,上帝都不会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