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真冷,大雪封门,路面全部是冰,每个房檐上都是挂满像利剑一样
的晶莹剔透的冰柱子。马路边的小菜市场卖菜都是用被子盖着,卖土豆的就在被
子上放一个土豆,卖白菜的就在被子上放一棵白菜,据说那些不幸用来当模特的
土豆白菜们都冻成了石头一样坚硬的冰疙瘩。
我每天背着吉他,骑着自行车穿越无数条街去从朋友那里借来的废弃的旧车
库排练,在路上,我将毛衣的领子竖起来遮住嘴巴,车子骑的飞快,基本不敢张
口呼吸,好像吸一口气都会像汽车淹缸一样熄火掉。
尽管破车库冷的跟外面没有什么区别,但我们一帮人还是怀揣着所谓的音乐
梦想在那个冬天里、在那个破车库里翻天复地的折腾着,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
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的排练着。
一个周末的午后,我们都戴着磨破的露着手指的旧羊皮手套卷曲在车库的角
落排练着涅槃乐队的歌时,附近学校的一帮子女生蜂拥而至,挤压的本来就不大
的车库里水泄不通,一个个时而兴奋时而羞涩的听着。这样的情况非常常见,特
别是周末时。所以我们不以为然,各自投入在自我的音乐陶醉里。
当我唱到一句转音抬头嘶吼时在众多戴着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毛线帽子和
手套的人群中看到一个黑白相间的毛线帽子,这个颜色在那一堆颤动的帽子里面
特别显眼。顺势看下去,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冷傲如霜。表情那么特别。
天将黑的时候车库外面不时响起车铃声,每过十五分钟外面都会有乐队成员
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孩在外面喊:「某某,你妈叫你回家吃饭」。直到人都走完,
天也黑透,只剩下我自己。收拾完所有的乐器,关掉所有的电源后我像往常一样
去城墙下的路边小摊吃馄饨。我喜欢吃连汤带水的东西,热乎。
煮馄饨的阿姨总是知道我喜欢多加汤,每次端上来的都是满满一碗,尽管里
面只有几个馄饨而已。最后一个馄饨在勺子里徘徊的时候我听见身后的马路上一
声脆响,回头看,有个女孩因为路滑摔连人带车摔倒了,一个黑白相间的毛线帽
子也掉在了地上。
「谢谢你」
她的表情有点尴尬。我扶她起来后随手捡起地上的帽子用手拍去冰渣递给她。
「你唱的不错」
「呵,好像你下午听的时候的表情告诉我我唱的很烂!」
「没有,今天是同学拉我去的,我没有听过摇滚,第一次听,感觉很不错!」
「那好吧,有空多去听。」
「嗯,再见」
「再见!」
等我再去吃那最后一个馄饨的时候碗里已经结冰,丢下两个硬币,我想我该
回家好好睡一觉了。
第二天,我将昨天的偶遇的事情讲给鼓手小柯听,他说怪不得我每天最后一
个走,原来是有「偶遇」。
在后来的一次排练中我又见到了她,当时她还是带着那个黑白相间的毛线帽
子,排练间隙我听到她吵杂的人群中喊了一句:「雷鸣哥」。我不知到她是怎么
知道我的名字的,喊的让我感觉真亲切、很好听。
我们就这么认识了,她叫贝贝,一个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她告诉我她们同学
常常在上课时故意拉开窗户听从我们破车库排练室传出来七哩咣当的声音。只是
学校老是们都比较反感。
再后来我们渐渐熟悉了,常常在排练完后我带着她去城墙下吃馄饨、去老街
里买糖葫芦、去巷子里吃蛋炒饭、去小作坊里买绿豆饼。她总是对所有的事物都
不是很在意和感兴趣,只有跟我一起吃这些东西的时候才感觉她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