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出生了,我也已经有一岁半了。弟弟出生后的那天,爸爸一直守在手术室外,直到医生抱出了,小小的弟弟,看得出,爸爸很开心。一女一子,算是凑齐了大家口中的“好”字。
许多叔叔阿姨也闻讯前来祝贺,也有好事的叔叔阿姨逗我说“你家有弟弟了,以后,你爸爸妈妈就不爱妳了,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弟弟吃,不给你吃,有什么好玩的,都给弟弟玩,不给妳玩。”
“才不会呢,你爸爸妈妈才不爱你呢。”一向活跃的我,嘟着嘴反驳。心里却不太愿意接受这样一个弟弟的到来。我确实感觉得到爸爸妈妈对于小弟弟的细致的呵护,他们一有空,就在照顾猪弟弟,却不再像之前一样,陪我玩,陪我说话,那样的关心我了,我觉得自己就像爸爸那昨天的报纸,随手扔在哪里都好,就是不再耐心地注视。
那天妈妈端着一盆脏衣服站在门口,对正在床上玩耍的我说:“晓璐,你就在家里玩,看着点弟弟,别让弟弟从床上摔下来了,妈妈去洗衣服。好吗?”
“妈妈你去哪里?我也要去。”我停止了玩耍,专注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妈妈。
“妈妈去给你们洗脏衣服,弟弟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帮妈妈看着他,不然妈妈不洗衣服,晓璐就没有干净的衣服穿了。所以晓璐在家看着弟弟,妈妈好去洗衣服,晓璐才有干净衣服穿。妈妈一会儿洗完衣服就回来了,晓璐帮妈妈看着弟弟,好吗?”妈妈很耐心地给我讲道理,也不知道一岁多的孩子究竟能不能听得明白。
“好吧,妈妈你快点回来啊,就一会儿啊。”我很无奈地答应了妈妈,因为弟弟醒来的话,妈妈要抱着他,哄着他,就不能洗衣服了,我就没有干净的衣服穿了。
“嗯,妈妈很快就回来,晓璐真乖。那妈妈快点去洗衣服了,你在家里玩,好好看着弟弟哦。”妈妈满意地笑着,顺手把门带得半掩。
“唉。。”看着妈妈离开,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以前妈妈去洗衣服,我都可以跟妈妈一起去,妈妈洗衣服,我就可以在旁边玩水。现在却不能去玩水了,只能在家里玩。
我继续在床上玩我自己的,玩了一会儿,就不想玩了,我想出去玩,外面比家里好玩多了,我可以去外面爬墙,可以去家旁边的公园玩。
公园里有树可以爬,有花可以摘,有金鱼可以看,还可以跟老婆婆们一起跳舞,还可以跟陌生的老人聊天。。比家里有趣多了,我好想出去玩。
我从床上爬起来,刚准备下床,却看到正在熟睡的弟弟。妈妈让我在家看着他,不让他从床上摔下去了。我出去玩了,万一弟弟摔下去了怎么办?我又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发起了呆。
管他的呢,我就偷偷溜出去,玩一会儿就回来,妈妈也不知道。于是我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并下到床下,穿好了鞋。一抬头,又看见了熟睡的弟弟,他就在床边上,真的好危险。
于是我又无奈地爬上床,心里装满了对于去外面玩的渴望,一瞥头,看见睡得那么香甜的弟弟,小小的手,小小的脚,连同五官也是小小的。。突然觉得他好讨厌。
因为他,我不能跟妈妈一起去洗衣服,玩水;以为他,我不能在跟妈妈讲过一声之后,就去公园玩耍;因为他,我就只能在家里玩。
于是,我恶意地伸出手去捏弟弟那小小的鼻子,然后,就看见他皱起了他那对小小的眉。我赶紧放手,害怕他就此醒来,被妈妈知道他被我弄醒之后挨骂。
见他在我放手后继续熟睡,我又伸手去弄他。看着他变化的五官,突然觉得好有趣,于是我在伸手与放手间如此繁复。
如此几次之后,他睁开了他那双未睡饱的双眼,带着厌恶的眼神,迷蒙地看着我。
“你继续睡吧,我不整你了,妈妈出去洗衣服了,要一会儿才会回来。”我坐直身体,给他解释,希望他能配合。
“哇~哇~哇~”他并没有配合地继续睡去,而是哭了起来。我顿时有些慌了手脚。
“乖啦,不哭啦,你继续睡,妈妈一会就回来啦。”我伸出手像妈妈哄我们睡觉时那样轻轻地拍着他,我觉得可能是刚才跟他说话的语气不够柔和,所以他才会不配合地睡去,于是我轻声细语地哄着他。
“哇哇哇~”他哭得更凶了,我还是继续哄他,叫他不要哭,絮絮叨叨地念着,像个失魂者。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轻声细语而变得乖巧听话,哄着哄着,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火来。我站起身,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
“你不听话,再哭,我就打你了!”我语气很凶,抬起手,像个巨人。
他的哭声停顿了一下,我以为他跟我一样害怕挨打,所以,我又坐了下来,耐心地叫他睡去。
短暂的停顿,我以为是他的妥协,结果却是又一次的厉哭。我的耐心被他的哭声给消磨了,于是我坐到旁边,不再去管他,不闻不问,像个冷漠者。
可是,我的冷漠,并没有坚持多久。便被他的哭声打乱了心境,我站起身,抬起脚,轻轻地用脚踩他,嘴里还骂骂咧咧地。
“叫你哭,不准哭,叫你睡觉,你还哭,给你说了妈妈洗完衣服就回来了。。”单脚站立在床上,还不能真的踩伤他,没有几下,我就累了,又坐到了床上。
他还是不停地哭着,好像哭着也不觉得累似的。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想起刚才对他的要挟,似乎起了一点作用,于是我又站起了身。
“不准哭了,再哭,我踩死你。”我抬起脚,并没有落下脚,这时,妈妈开门回来了,刚好听到了我说的踩死你。
妈妈像一头猎豹一样冲过来,一把把我推到在床上,快速地抱起了弟弟,并且全神贯注地哄着他,好像在他的手上的,是一个无价的珍宝一样,看也没看摔在床上的我一眼。
“哇~”我觉得我就像被丢弃在角落里的垃圾一样,那个曾经小心呵护我的妈妈不见了,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么的陌生,再没有记忆里那种温暖的感觉了,所以我哇地一声哭了。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哄着婴儿的女人,哭得很伤心。她再也不是那个在我摔倒之后,会很快来到我身边,语气焦急,神情关心,动作轻柔地检查询问我有没有受伤的妈妈了。
我不知道,我的明天怎么样,但是我知道,从此,我无法再像曾经一样那样依恋那个满脸柔和的女子了,因为已经不是了,再也不是了,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那一天又是怎样度过的,只是从此,关于那个女人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那个让我从此在心里对妈妈设防的弟弟,在被别人抱着玩时,嘴里灌了风,没有等多久就死去了。
那时我也恶意地想过:不是你的珍宝吗?还不如我这个垃圾活得久吧!?
但是我也觉得那个来到这世界不久的弟弟好可怜,他都没有离开过大人的手,自己去玩过,还没有去爬过树,还没有去摘过花,也没有去玩过水。。
那么多好玩的,他都还没有玩过,还有那么多因为他还没长牙而吃不了的好吃的,他都没有吃过,就身体僵硬地躺在了那里。他真的号可怜,连路都还没有自己走过一步。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个我要叫妈妈的女子,脸上的笑也开始变得有些勉强,那个我要叫爸爸的男子,依旧是早出晚归地工作。只是他们的脸上少了之前的一份柔软,多了一丝疲惫。
也有真心关心他们的,轻言细语地劝慰他们;也有不是特别熟悉的人,真实地替他们感到遗憾;当然,也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说一些别有用心的话。
那段时间,我也生活得很小心,害怕他们发火,害怕他们揍我,害怕他们会因为我不乖而把我丢在路边。
那段时间,我不敢再在家里变着花样地调皮,也不敢吵着那个我要叫妈妈的女子要吃这个,要玩那个,我基本成了一个很乖巧听话的孩子,至少在大多数的人的眼里是这样。
那段时间,我特别喜欢自己出去玩,因为在外面,我才可以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因为在外面,我才可以暂时忘记家里的一切不愉快。
那段时间,我学会了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自己去上厕所,自己洗澡。。好像只有这样,才会觉得比较安全,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博得他们的喜欢。
我不知道关于那个早早死去的弟弟,我是该感谢他的离去,让我学会了那么多以前不会的东西;还是该痛恨他的离去,让我早早地结束了我的幼年乐趣。
我也常常会想,如果他不曾离去,我的幼年,又会有多少改变呢!?也许,一切都与他的离去无关吧!?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已经在悄然发生,悄然改变了吧!?
又或者,从那个我要叫妈妈的女子,把我推倒后没有关切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吧!?
谁又说得清楚呢!?命运,不过是瞬间的差异,却牵扯出太多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