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有三节自习课,本来大家都还没熟,第一节过得就还算是安静。到了第二节的时候不一会就听见隔壁班人跑进跑出,然后还哭哭啼啼。靠门坐着的是个两个调皮捣蛋的矮个男生,伸着脑袋拼命够着往外看。
不一会大家被隔壁教室的哭声弄得好奇心大增,便都窃窃私语起来。赵家明和大家说:“大家安静一下,我们要做到有没有老师一个样,不要老师走了我们就说话啊……”
“班长,你快出去打听打听吧。”靠近门口的一个矮个男生说,“我咋看着事情不对,怎么都出去剪头发啦?”
这一句话无疑是个重磅炸弹,一瞬间所有的女生都懵了,连带埋头学习的顾艳艳都抬起头来问同样茫然无知的连翘:“什么剪头发,剪什么头发?”
“不知道呀……”
正在大家乱哄哄一片的时候,教导主任宋主任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宋主任四十多岁了,人很精干,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很严肃的样子。
“你们班这是菜市场啊?班长呢?”
赵家明站了起来,回头望了望宋渔,宋渔也赶紧站了起来。
“呦,你俩是班长啊,不知道维持一下纪律啊,走楼梯那上来就听见你们班最乱,干什么呢,是学习的样子吗?”
全班都大气不敢出了。只听宋主任继续说道:“那个,一会啊,理发师过来咱们班剪头发。”
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质问:“剪头发?剪什么头发啊?”
“学校的新规定,实行军事化管理,从今天起,所有学生,女生齐耳短发,男生都寸头。”
“上学前也没人和我们说呀!”“就是啊,我不剪!”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谁不想剪发就给我回家!别念了!”宋主任大吼了一声,吓得宋渔一哆嗦。几个留着长头发的女生干脆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啊,你们是来学习的还是来养头发的?”宋主任环顾了全班,眼光聚焦在了第一排的顾艳艳身上,于是伸出手指一指,说:“看见没,就这个女生的长度,特别符合标准。”
宋渔向顾艳艳望去,也非常想哭了,顾艳艳的头发前面刘海露出眉毛、左右两边露出耳朵,发尾齐嚓嚓的,发型像是一个锅。
宋主任还在继续补刀:“男生啊,也得推头,你们这头发都太长,干什么呢,一个个的,把自己当小姑娘养呢?”
上午想要和靳羽西一桌的那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崔鹤站起来斗胆问了宋主任一句:“老师,那我们男生头发什么标准?”
“一会就知道了,六班完了就是你们班,这就快了。”
宋主任话音还没落地,隔壁班一个几乎成了和尚一般的黑瘦男生就敲了敲门说:“老师,我班理完发了……”
班里的男生看到这个发型也是十分吃惊,齐齐一片惊呼:“卧槽!”
“嘿,你们说什么呢?”宋主任又是要训话的样子,“谁嘴巴这么不干净?”
宋渔扭头看旁边的白象,白象也是一脸“卧槽?”的表情。
她和白象搭话:“白象,你……还行嘛?”
“我们男生没啥,你们女生就惨了,你看你头发,哎呦……”白象反而同情起她来。
宋渔四处看看,只见班里的漂亮女生靳羽西和樊凌飞互相握着手在那抽泣,其他女孩子也都有泫然之色。
白象问她:“你不哭一哭吗,为了你的长发和即将逝去的爱情?”
“啥爱情?”宋渔脸一红。
“呦,中午谁和学长搭话呢,哎呦,是谁呀?”
“哇,我们认识好不好,你怎么一脑子龌龊思想啊?”
白象还没来得及说话,班内就一片惊呼,理发师到了班里。
李流川突然站起来说:“老师,学校没资格剪我们的头发。”
“怎么没资格?你们是学生,我是老师,学校要管理你们。”
“头发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我们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学生,你们这样做是不尊重我们作为人的权利。”
“你不要上升这上升那个的啊,现在就是,是不愿意剪头发,立刻去办公室打电话叫你们家长接你们走,别念了!”
和李流川同桌的那个男生张念也站起来说:“我同意李流川的意见,学校没资格剪我们的头发,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你俩都给我出去罚站,别在教室里待着了。”宋主任又指了指宋渔,说:“你,班长,先来剪。”
宋渔觉得心里一震,仿佛触电一样,这他妈不是爱情的感觉,原来死亡感可能也会像触电。
白象在旁边悄悄的说:“哎,同情你啊,身先士卒,而且第一个肯定会剪得很短很丑,心疼你啊班长。”
宋渔撇撇嘴,差点哭了,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前去,问宋主任,“老师,就在这里剪头发吗?”
“不然呢?送你去理发店?”
宋渔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问他干什么呢。
没有洗头,就是直接干剪,罩了一块白布,头发的碎茬会飞到眼睛里,很疼。她不知道是出于这种疼还是因为这羞辱感,总之宋渔还是哭了,觉得好像当街斩首一样。看到她哭了,班里的女生更是一片抽泣,更有人崩溃到大哭。
宋主任也是受不了这片嚎啕,便找个理由说要去下一班看看,还嘱咐班长赵家明盯着班里的人快剪。
宋渔的头很快就剪完了,连翘也哭得眼睛红红,看到宋渔都说不出完整的话,“宋渔,你……头发……你……呜呜呜……渔……好丑啊……呜呜呜”
宋渔听了她的话都不敢照镜子,捂着脸跑回座位趴在桌子上哭了。
旁边的白象拍拍她,说:“别哭了,我看了,挺可爱的,你适合这发型。真的很可爱,像樱桃小丸子呢。”
樱桃小丸子?宋渔听到他这么安慰自己哭得更厉害了。
“哎呦,我的祖宗,你可别哭了,樱桃小丸子有啥不好,我童年女神啊!哎哟,别哭了,求您。”白象一脸紧张摇着宋渔。
赵家明也是很狗腿,自己先剪了头发,成功化作和尚,又去叫崔鹤剃头,崔鹤成功化身少年犯。不一会,班内的男生几乎全部铁青着头皮,一个个像青皮瓜一样。
白象剃完头也来摇宋渔:“诶诶!来看看我,别哭了,大班长,我可算知道为什么叫我们小年轻青瓜蛋子了。”
宋渔泪眼朦胧的从胳膊里开出的一条缝里看他,噗嗤一声笑了。白象的头活像个青皮枣。
“笑啦?可别哭了哦,越哭越丑。”
赵家明在前面讲:“咱们班女生从右边这行开始剪头发吧?”
右边开头的立马不乐意了,“为啥不是左边啊?”
左边的女生也来了一句:“反正大家都要剪的,有差吗,至于这样吗?”,左边的女孩是个虽然个子不高但很飒爽的女孩,人如其名叫马爽,她就立马走到前面去坐下来剪头发了。有了这个女生的先例,别的女生即使还哭着抱怨着也都去剪了。
轮到靳羽西的时候,赵家明还隐隐有不忍之色,一脸心痛的样子。
靳羽西梨花带雨眼睛红红的坐在前面,我见犹怜的样子,她眨着大眼睛和剪头师傅说:“师傅,麻烦您给我剪好看点,不要太短,我多给您钱。”
那师傅却道:“不用不用,你们这个回头都统一收费的。”
靳羽西听了仿佛心如死灰,但剪头师傅却对美女格外开恩,没给剪的太短,比起她们的锅,她就是五四时期女学生的经典发型,而且因为她好看,这发型在她脸上也没太难看。樊凌飞也是如法炮制,头发也没难看太多。但之后的女生再怎么求,也都还是落了个锅盔,除了一个直接塞了一百块钱的张倩也变成了五四学生。但是大家都沉浸在剪发的悲痛中,没人察觉这些。
门外罚站了好久的李清川和张念被叶老师推着进来,宋渔看到李清川脸上也挂着眼泪。
张念也剃了头,轮到李清川的时候她反而把头昂得高高的,毫不畏惧,还和老师说:“老师,自始至终这个规定都是错的,我执行,也不代表这是对的。”
宋渔觉得这个清瘦的女孩真是酷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