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何时也会这般自欺欺人了。
她已经走了,就在他的眼前化作了劫灰,三界六道,四海八荒,永远都不会再有一个祝一夕。
他敛目坐在她的房中,恍然有着熟悉的倩影入梦而来,熟悉的声音从梦境的深处传来。
“圣尊师父……”
可他每每寻声而去,却也找不到她的人影。
一梦再醒,已是次日清晨,阳光照在身上,眼前的光线刺破了梦中的黑暗,他幽幽掀起眼帘,看着手中翻开的小札,轻轻合起放回了原处。
“圣尊,你的药好了。”飞林过来唤道。
昨日过来几次,他都睡得沉,一直没有叫醒。
无极圣尊起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道,“我要出去一趟。”
“我也去。”飞林连忙道。
无极圣尊想了想,默然点了点头。
不多久,飞林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跟着他出了玉阙宫,无极圣尊施术,一道白光笼罩上玉阙宫,屹立山巅数百年玉阙宫,缓缓消失了踪影,太乙宫的赶到昆仑峰顶之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无踪,无极圣尊和飞林也已然御风远去。
无极圣尊一一重走了以前带她一走去过的地方,去寻回自己缺少的记忆片断,可是每一次当自己快要想起,总觉又有什么阻隔那段记忆回到脑海……
他找回的记忆片断越多,再想到她逝去的那一幕,就愈加心如刀绞。
可任他如何悲痛于心,她终究已经离去,永不再归。
时间的流逝,对于长生的仙神很难有感觉,但对于凡人却是巨大的。
陵州在新帝的治理下,繁盛更胜从前。
太后大寿将近,西陵 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陵州,刚回了陵州城便就让崔嬷嬷直接进接进宫里了。
“霁儿,嫣嫣,来到太奶奶这儿来。”太后老远看到两个孩子,便笑着唤道。
太后在两个孩子周岁去房州小住过一段时间,两个孩子也算有些印象,撒开西陵 的人就跑了过去,甜甜地唤着人,煞是可爱。
西陵 走近,见两鬓班白的母亲蹲在那里,拥着两个孩子的亲热劲儿,便道,“母后,我还是你亲生的呢,见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热情。”
“你这么大的人了,跟你亲有什么意思。”太后说着,一手牵着一个孩子道,“走,去外祖母宫里,外祖母让人给你们备了好多吃的玩的。”
两个小家伙一听,更是拖着她跑得快了。
“霁儿,嫣嫣,你们慢点,别把外祖母摔着了。”西陵 在后面唤道,她还在唤着,祖孙三个就已经走得没影儿了。
“你们还没回来,太后就一直念叨,这会儿可是把你们盼回来了。”崔嬷嬷笑语道。
原本太后是想把霁儿带回宫里养着的,但太上皇说,这孩子来路不明,养在宫里会让朝臣非议陛下,于是便由玉 公主带着养在霍家,就说是收养回来的孩子,太后偶尔会去看看,如今天公主带了两个孩子回京,再不久霍大人也调职回京,以后自然也就能常见着了。
“皇兄呢?”西陵 朝崔嬷嬷问道。
“和朝臣们在议事呢,估计再一个多时辰就过来了。”崔嬷嬷回道。
“皇兄还是不肯听父皇的话,纳妃立后?”西陵 问道,先前母后到房州也跟她说过。
可是自皇兄从昆仑山回来,就全然变了个人一样,一心全在朝政之上,不管朝臣和父皇母后怎么劝说,也不肯纳妃立后,可西陵皇族将来必须要子嗣的,最近父皇逼得紧了,母后来信说,还吵起来了。
她也知道皇兄是放不下一夕,可是她已经不在了,他们总还要生活下去。
“昨个儿家宴上,还为这事闹得不高兴呢。”崔嬷嬷叹了叹气,低声说道。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太后的寝宫,太后正带着两个孩子在殿内嬉笑玩闹,完全没有了执掌六宫的太后威仪。
“嗯,霁儿长高了不少。”
“外祖母,嫣嫣也长高了,嫣嫣也长高了。”嫣嫣也跑来争着说道。
“对,嫣嫣也长高了。”太后笑着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慈爱笑语道。
“霁儿长得高。”
“嫣嫣长得高。”
两个小伙互相争着,非要争着自己是长得高的那一个。
太后看着,不由又想到已经故去的人,霁儿面相虽像那无极圣尊,可这性格却像她像得多,那股子小机灵劲儿,格外惹人疼。
“你们两个,再争的话,这里的云片糕都没有了哦?”西陵 瞧两个家伙还在争着说自己高,端着糕点转移了他们注意力,到底孩子一听说有吃的,方才的事转眼就抛诸脑后了。
太后看着两个孩子可人的样子,鼻头不由一酸,“你说,若是一夕能看到这孩子长大,该多好?”
这话让正过来的西陵晔在殿外听到,顿住了脚步,看着殿内那个眉眼似极了无极圣尊的孩子,不由又忆起在昆仑山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情景,一时悲从中来了。
西陵 见霁儿朝外面看了看,扭头一看道,“皇兄,你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西陵晔收起面上的异色,走近了殿内。
“霁儿,嫣嫣,还不叫舅舅?”西陵 道。
两个孩子听话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见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霁儿,嫣嫣见过皇帝舅舅。”
西陵晔笑了笑,唤道,“乖,去外祖母那里吧。”
从昆仑山回来之后,他去过房州见过两个孩子,那时才半岁大,之后一直忙于政务没有再去过房州,只是偶尔从去看望他们的母后口中听到些,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都已经这么大了。
一路回来舟车劳顿,晚膳过后,两个孩子早早就睡下了。
“母后,明天我想带霁儿出城去给祝家扫墓。”西陵 安置好了两个孩子,朝太后说道。
皇兄回来只说是一夕过世了,并没能带回她的遗体,于是只能用她以前的东西,在祝家的墓地为她立了衣冠冢,霁儿早慧,现在已经能记事了,可是他却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何模样,毕竟一夕走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才半岁大。
太后叹了叹气,道,“去吧,见不着人,尽尽孝心也是好的。”
西陵 看了看床榻上已经熟睡的孩子,忆起故人,百感交集。
然而,来到陵州的也只是她和两个孩子,还有辗转数月到了陵州的无极圣尊和飞林,他没有在外面露面,却是去了祝家旧宅,只是那里大多的东西已经被移进了宫里,只留下了一座空宅,但西陵晔一直留着,也就没有任何人再去居住。
飞林一开始也会劝他,现在已经懒得再说了,一开始也不知他在做什么,但慢慢知道了他是在寻着祝一夕以前去过的地方,在找着关于她的什么。
有时候会待几天,有时候会在一个地方待上几个月,但每走近一个地方,他眼中的沉郁之色也愈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