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在轻风萱草后面土壁的墙角下,赫然还排放着整整九颗大小不一的果子。其中五颗形状类似,另外四颗则外形各异,估计尽是被仓骁风狸搜集来的,而之所以储存贮藏于此处,也多半是那骨子里冬眠的天性在作怪。
这些灵果看起来都颇为饱满鲜润,似是刚摘不久,生机尚存,活性犹在,也不知仓骁风狸这蠢家伙,放这儿到底放了有多久了,竟全然没有腐坏凋败的迹象。如此妙景,只因其表皮之外,都涂抹着一层油光晶亮的液体,像是唾液,又宛泌脂,却无兽类的油腻腥臭,反倒是隐有馨香,醇如琥珀。
这大致就是仓骁风狸专门用来保存灵药的手段了,也是他无法用灵识,对其进行分辨的原因。
……
念头几转的功夫,他便已经靠近了轻风萱草,只是距其仍有两尺之时,他却又陡然停了下来。
略显艰难地一阵闭目,直到做了数个深呼吸,强行抑住了油然而生的欣喜与激奋,他这才徐徐睁开了双眼。
稳住双手,绕其一尺作圆,小心翼翼地用十指挖出一个沟槽,轻柔无比地揉搓扒拉,向着中心缓缓推进,尽量不损一须地进行掘取。如此谨慎,足足花了略超一盏茶的功夫,他才去除了绝大部分覆压在其根系上的软泥,而后双手一错,上下一握,便将其轻轻地提了出来,随即光华一闪,啸音一消,他便将其收进了储物袋中。
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进了自己的口袋了,自然也就将安全无虞了,于是欣意一闪即逝,他便又沉稳了数分,之后短短数步,他才又挪近了墙角,将那灵果一颗颗地拿在手上,放在淡淡的阳光下,开始辨识了起来。
一颗将近八十年的朱魂果,火木双属灵果,药性平和中正,是炼制炼灵丹的主药之一。
一颗三十年左右的树青果,单纯木属性的灵药,能吸聚毒素,可炼制用于解毒的化毒紫玄丹。
一颗大约七十年的集灵杏,五行尽汇一体,灵元雄浑而内敛,是炼制筑基丹的辅药之一,价格颇为昂贵。
五颗二十年上下的赤蒂彩莓,对蛇类妖兽有着促进血脉纯化的作用,不过效用低微,而且也就对练气境的蛇妖,能够产生明显的作用而已,一旦境界高了,其效用便会大降,甚至是几近于无。
每辨完一种,便即时将之收好。随着进入储物袋的东西愈来愈多,他心情便又愈来愈欢喜了起来。这些东西虽然他都暂时用不着,但品相都还不错,就其总体价值而言,在这灵药普遍不足百年的北山雾海之中,已然是颇为不菲了,更何况——
还有这一颗开灵玄果。
只是,这里面恐怕是还存在着什么猫腻,不然不至于就这样给拿了出来。
任何事情想要成功,运气都占据了其中极重要的一环。实力再如何强大,智略再如何周密,饶是拟岳之巨,比海之深,也可能在即将成事的最后关头,败给一颗沙粒、一尾游鱼。若那操纵白犬的人,不是蠢蛋,那就是这颗果子,也是其谋划的一部分。
可既然如此藏头露尾,施谋设计,那也多半就是后者了。
就是不知,映虚易真神光能否真按他所设想的,绕过那个未知的问题,将其精粹提炼,化为天地元灵的灵力形态,以供身体吸收。
然而——
就算他明知有诈,纵使他十指连动,将其置于日芒下滚来摸去,微微仰起脑袋,细瞩了好一会儿,即便是最后,都忍不住地将那液膜给拭了个干干净净,他也没看出来,这其中,到底有何不妥。
其后霎那,眸光微有一暗,他就翻手一垂的,将其摄进了储物袋,而后双腿一动,他就原模原样地挪行了起来。
这个土洞实在是忒小了点,闷得他心生压抑,不愿久待。
还得去收回布置在外的几面阵旗与锦蔓金珠,然后再到这个土洞附近重新部署,没什么道理拖沓了。
仓骁风狸好歹是练气后期的妖兽,在这北山雾海之中,已经是最高阶的存在了。虽然它已死去,但它的气味在短时间内,却并不会消散多少,所以在它的巢穴周围布阵修炼,倒是不虞会有不知死活的生灵,前来寻衅滋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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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是一炷香后,云山才浑身不舒服走到了原来休憩处的桦林里,却也不料,步履刚缓,他的眼角,顿时就是一张,顷刻之间,就有一股浓郁如糜的警醒惊诧之色,沁了出来。
玄眉一皱,双目一眯,他便微微转头,瞥了瞥自己的右侧一眼。
那里有两道气机突然闯进了他的灵觉范围,而且还迫如星火,急于雷霆,赫在极速接近而来。一前一后,前为练气中期,后为练气后期,只不过这二者的目的地,却不是他,而是百丈外的那座土山。
一瞬的思虑,复又往下睨了睨,伴着灵元一涌,他双手十指间,当即就流荡起了哗啦哗啦的水声,随后不过弹指,两臂一晃,他就甩去了混杂着一丝油润的水液,取出了装有生肌止血膏的瓷瓶,给自己左胸的伤口涂起了药泥。
也就是在十多息后,在他磨磨蹭蹭地上好了药,又刚收起了手中小瓶的时候,白雾一涌,微风一起,他身前三丈之外,便突兀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位年约二十的白衣女子,螓首蛾眉,长发齐腰,颜容清秀如荷,气质妍润而隽永,即使刚从他处疾掠而来,身上也仍旧是纤尘不染。另一者,则是一只人头大小的白狐,四足一尾之上,各自有着七条柳叶状的纹痕,毛尖生莹,略似琉璃,映日而耀水光,宛是记载之中的千山青湫狐。
狐先抵,而人在后,如此说来——
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脚下耸鼻轻嗅的毛绒白狐,见其徘徊不断,又时不时地就有****附近草地的举动,他登时就明白了过来。
自己曾在那土洞之中,擦去了开灵玄果之外,用来隔离防护的那道黏液层。多半就是在那个时候,泄出了一缕气味,而饶是他收之甚快,也还是被其寻踪觅迹,即时追了过来。
无源无根的一缕气,散于风中,溶于雾海,恐怕只需一霎,就已杳如黄鹤了吧?
这都能寻到源头,这一人一兽,看来是早早就到了啊。
……
转瞬之间,思绪百转千结,他的一双眸子,顿时就抬了起来,蕴着一丝莫名地怪异,望向了身前的白衣女子。
“不知师姐来此,所为何事?”
可惜,他语虽柔和,礼逊之中,更藏着一分疏离,不卑也不亢,但这女子,却是自顾自地看着她的宠兽,久久不言。
直到过了三四息,盯着地上来回折腾的白狐,黛眉微有一蹙,她这才扬眉展目,有意无意地掠了云山怀中一眼,复又觑了觑那破旧褴褛的衣衫,鸟集鳞萃的身外伤痕,以及那密布丝疤,却又端正见方的五官。
“这位师弟,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灵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