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钝响!
借着此先双腿蹬蚺之时的斜上劲力,云山刚刚横旋半圈的双足,竟就于此时,再度触了地!
霎那之间,积蓄旋势,双腿再屈,而后骤绷,幻镜分光步便全力爆发了开来!
推其而生极速,竟似有火炮轰在了他的脚下!
身如利箭,脱弦而去,又如烈马,乍卸鞍辔!
脱离了血狞豸魂巢的速度增幅之效,他便不会再复先前的失控之态。虽然速度慢了一筹,却胜在能够精准地掌握时机,不至于再被人抓住纰漏,施以撕裂式的打击。
而喘息未定——
就像是被扑面而来的强风,刺激得略有些不适一样,其双目竟还猝然眯了一眯,于是乎,他身子向前急冲的同时,刚刚起步的瞬间,左手的甩击之势,居然就毫不停息地延续了过去,极不正常地甩至了身后。
远远看去,竟宛是一条用来保持平衡的尾巴,恰好在那白犬视野之中,被掩在了他的身影之后。
人手自然不是猴尾!
因为在那之上,竟不知何时,无中生有地冒出了一张符箓!
借着横甩之势,此页黄符,顿时就如袖箭暗针一般,奇快无比地射向了他的身后,隐秘而迅疾,就似夏夜的雷霆骤雨,于目所不及处,忽然而至。
此符刚出,立时便有一枚米粒大小的黑色符文,脱离了他的指尖,不过须臾,就已衔尾追及,没入了其中。
于是旋踵间,其后便有一阵迭涌如潮的呼呼风啸响了起来。
灵力汹而成旋,颠波似地汇涌而入,便有一团黑黢黢的水液,悬浮在了半空中,如一面似可承袭千万的黑色巨盾,扎扎实实地挡在了他的背后!
此盾刚成,伴着“噗通”一声闷响,便有一物直剌剌地撞了进去。声音悦耳,动静不大不小,便似一颗因滚速过疾,而遏不住奔掠的石子。
为了使用这张黑黏悬水符,他于幻镜分光步爆发的前一瞬,便断去了对锦蔓金珠的操控,将金纹木刀留在了原地。
而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他自先前白犬暴吼的那一刹,便感应到了身后超半里处,一道一闪而过的隐晦气机。虽不知其为何物,但他却已谨慎有加,戒之在了心。
练气中期的灵识,普遍不能察觉具体之象,且限于百丈以内。唯有神识,才能辨知感应得清晰细微。但即便是初入筑基境,也不过是能观照一里而已。对方定是错估了他的灵识,且不知他的识海,在吞噬了数件镜器之后,已然又开始了大幅的扩张,越过了练气中期的常态上限。也多亏如此,他才能感应到,这悄悄潜伏而至的诡物,将计就计地,反设了陷阱。
闻得身后由急变缓的挣扎之声,他倒也懒得回头去看,依旧是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依旧是那副狂狞带笑的面容,依旧是那个俯冲疾奔的姿势,寒得令人心悸,戾得使人生惧,锐得让人见之欲退!
石头既然入了水,那就乖乖待着吧!
没人捞你,还妄想凭一己之力跳出水中不成?!
在他感应之中的这两个鬼东西,一前一后,一明一暗,一动一静,配合得如此默契,还能不被他发现本体所在,要么就是筑基境的某位人物在故弄玄虚,要么是两位练气境,隔着三里以上,操纵这二物,互相呼应,要么就是一位练气境中的高手,动用了特殊手段。
然而前二者,于他这种小角色而言,于这修界的常理而言,却是天方夜谭,近乎绝无可能!
所以,若非是子母连环的操纵之法,那便是一体双心、一魂双念之属。但是不管何者,黑黏悬水符的迟滞之能,都可以阻遏对方灵识的伸展与反馈。
有此符之助,破绽已成,胜机已现!
……
此间一切,皆在驰骥过棂之间发生。自水晶头颅出于白犬,再至云山爆步回冲,不过短短五息而已!
而这白毛妖犬,自先前凝聚这威力巨大的凶恶头颅开始,青碧的双瞳便黯了下来,整个身体都松松垮垮的,现出了极端的疲惫与萎靡,显然此一式损耗颇大,而此前又已陷了重伤之境,再加上似乎对自己的攻势极有自信,料定云山非死即伤,于是它竟然就一动不动地观望了起来,黯淡的目光里,充斥着暴虐凶歼的笑意。
直到云山巧妙应变,残酷的狞笑就成了无限的惊愕。
再到云山困住那物,锋锐如矢而来,惊愕怔忡便又成了慌张惶恐,然后还未有甚变化,它便骤然失神困顿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是直欲沉沉睡去。
只是——
尚不过转瞬,它便又即刻清醒了过来。
而云山此时,才冲过了一多半的距离,距离此獠,还剩九丈之遥。
感其凛冽得令人瑟瑟发抖的气势,觑其颌上挂如天幕弦月的哂笑,它竟顿时就是一声恼羞成怒的低嚎!
而与此同时——
另外一边却是轰隆一声巨响,如山崩地震般地腾了起来,迫得林中空气一霎大乱,生风成飓,刮叶如刀!
续于其后的,则是无数细物破空的呼啸之音,尖锐刺耳,绝不类风,而紧接着的,则更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嘶鸣,躁人欲狂。
却是那水晶头颅,在飞行了如此长远的时间之后,终于是击在了云山身后的一颗巨树之上。眨眼的功夫,就不但是将那巨树,崩解得粉碎,而且还引发了剧烈而暴躁的灵力乱流,化生出了无万大千的细小风刃,一瞬轰然而散,向着四周狂击乱打了起来。
霎时间的毁灭景象,竟恍如末世终章!
那鳞次栉比之态,像是大海中的庞大鱼群倏忽而散,切割水流,而那云屯雾集之貌,则若大漠中的行军之蚁层叠而至,分尸活物。
水晶头颅猝尔破碎,那浩大之极的威严,自然也是顿然尽散。
于是此间匍匐的群兽众妖,空中盘旋的诸鸟繁禽,便也就骤地乱了起来,三分因风刃的袭击,三分因威压的消失,三分因彼此的仇恨,还有一分,则是因为先前吸引它们的东西,突然消失在了视野嗅域之中。
目标骤失,弹压不存,自然慌乱而无所适。
而与如此骚乱动静相衬,那黑液水团处的情形,却是诡异至极的安静。但也正是这份凸显的安静,才更令人胆寒,更令人恐怖。
因为那金纹木刀,赫是在云山的灵识操控之下,悄然声息地化为了飞烟浮尘,朝着水液中一团扭曲的紫红光雾,轻柔和顺地缭绕了过去。金烟黄尘,映日生光,直似有俏丽妩媚的女鬼,正在挑逗着误入荒庙的落魄士子,只是外相上璀璨烂漫,然其内里,却满是森然的杀机。
……
白犬顷刻清醒,伴着那声低嚎,其獠口便极其夸张恶心地张了开来,越张越大,越张越开,甚至张得都掀起了整个脑袋上的头皮!
它躯干上的白色皮毛,赫然是在快速地萎缩!
然其皮下的骨肉,一时却又安然如故。
这一固一缩之下,它俄顷便就显露出了一身的粉肉青筋,血腥恐怖,形似恶鬼。
而其喉咙之中,则是突兀之极地,冒出了大片大片的紫红光雾,化为数十缕,如云如霞,袅袅而上。
看起来华美瑰丽,但这些雾缕,却甫一触及它的无毛之肉,就突地一下,殊怪吊诡地没了进去。
而应此之变,它那本来还好端端的四足与尾,竟也是随即就萎缩了起来,甚至连其内的骨头,都也在枯槁变小,以致远远观去,它的整个身躯,居然是渐有变化为那颗凶恶头颅的趋势。
云山已然奔行到了距其仅有六丈的地方,见得此幕,眼中刚有凝重浮现,正欲想些法子之时,其面色竟然就又骤地一变!
瞳孔急缩,眦角乍隆,双眉遽皱,心震如擂鼓!
他赫然是察觉到了一股极速逼近的危险气机,那携锋韫锐之相,直如刀山之倾,剑树之垂!
因事出突然,因事先无预,于是应激之下,脚步一滞,上躯前倾欲倒,腰如天提,他当即便是一个前空翻,且同一时刻,更是肌振如浪,鼓气如风,借助神乎其技的御气轻身之术,使躯横平悬空,如浮了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