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这个小家伙——”
“莫不是‘虿皇成丹’?”
“居然真有这等奇事?”
“虿毒而成皇,蛊猛而为君么?”
“这东西真的能成吗?以一敌万或易,但要摒绝下位者的吞噬与进化,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况且——”
……
“这便是新布的嵩言截湍法阵?”
“好生奇妙!”
“这是生了何事?竟能引起这般波动?”
……
不知何时起,在被筛下的千余人组成的方环之外,竟是出现了一层无形的阵罩,隔绝了场外与场内!
组成方环的每一个蛰丝蒲团之上,都悄然伸出了一条淡金色的光丝,如雨线与炊烟一般,顺着盘坐之人的背脊,略成弧形地升至了四柱的齐腰之地,而后则复又如抛坠的重物一般,降势颇陡地垂落了下来,连接到了八十一尊定胜傀的头顶。而汇成八十一个小圆环的无人蒲团上,则亦是如前者一般,各自独立地复现了此貌,只不过最终的联结点,却是换成了定胜傀的腰盘之央。
其景颇奇,远远一看,这倒像是一朵虚幻之莲的花萼之内,同时还存在着诸多共生一体的,体型更小的幼嫩的莲蓬。
而那莲蓬的顶端,氤氲浮动着的,则赫然是一枚枚亮金色的符文!若有人能一一细看,再将之一一按序排列,则出现的,就将会是一篇篇的《小页禅静心经》!
与此对应的,则是另外四大区域,亦是如出一辙地,出现了某种奇怪的阵禁之力,使得五部之间,除了居高临下的一处以外,彼此互不相闻半点声息。
——二十八尊栖龙台是为一区,白石广场之外是为一部,八十一朵金丝莲蓬之内是为一域,而剩下的,则是那四柱顶上的高空里,原本阻隔了里许虚空的七位须字辈,在此之际,竟是像围坐一圈的知己好友一般,跨着一张小圆桌,品着几杯晴色茗,复又频频出起了言。
※※※※※※
云山见得自己的元蛊,像个漏气的鼓风箱一般,分外狂躁地嘶鸣了起来,脑海中便也顿时就生出了一种极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化身为了一条舴艋舟,飘荡在了一片风波万顷的滚滚浊水之上似的,朦朦胧胧的,眨眼间,一切就都看不真切了。
起了雾!
一片白雾!
强撑着千钧重的眼皮,转了转两颗略有些生涩的瞳珠,他那懵憧的意念,一瞬的镇静,才终于是辨清了眼前事——黑色光钵之内,属于他的那只元蛊,竟是后足一蹬,口器一展,就奇速蹿往了身前,并撕下了旁边一只蚕状元蛊的半边身子!
该虫正动用着不知藏于何处的音囊,卯足劲地长嘶怒鸣,以应其周之大部,他的元蛊便乍然先下手为强了!
一半因其无名而生的本能,一半因他心中潜藏的戾念。
两者合于一处之后,这元蛊竟不但是应了他的所思所想,而且还更是先他一步,做出了他即将做出的行止!
利齿锋牙刚一如剪开于颚下,那只灵性明显低下的元蛊,立时就遭了殃,连躲的意识都还没生出,近小半的白色肉皮就被撕了开来!
伴之而现的,则是一股乳白色的气雾,如狂洪破坝而出,而其残缺的本体,则是如一沾了燥物火星的泡沫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转瞬就自裂为了漫天的碎屑。
气雾蓬勃以张,碎屑飘摇以坠。
但前者尚未离远,后者尚未触底,他的这只元蛊,立刻就又是本能般地,张开了一张凶狞的怪嘴。
于是乎,一霎间,气雾未散便又蜂拥而聚,碎屑未分便又蚁归而合,尽入了其小小一口之中。
雾气如一漏斗,急速缩小至指末大小之时,其元蛊微赤的眸色,便开始猛地加深了起来。
便像是夜空里的天星。
当那遮眼的残雾流云,被风带走了最后一丝的瞬息,其光顿然大亮!
其眸中的那一抹赤色,竟是突然像极了烛火映照的血玉!
同时畸变的,则是其左背之上,微微凸起了一个鼓包!
雾色化为了血色,于是此间,便也紧接着就响起了兵戈之音——几只灵性略超俗众豸的元蛊,似是被刺激到了一般,很快就摆脱了莫名而成的威压,也跳出了盲从合流的怪圈。
它们,赫然是如云山的元蛊一般,立马就开始了厮杀!
向着那些刚才还与自己一齐嘶鸣的同伴!
弹指间,场面竟就轰然大乱,尽同了旁区之相!
而另一边——
当云山的眼皮,在那隔空入脑的异力作用下,终于不再挣扎着开启之后,那只爆碎为雾的蚕状元蛊所对应的位置,便也登时就凭空闪现出了一道无色而有形的光符。
与之相和的,则是同时同刻地,独立于光钵之外的黑色光层之上,那只突显了颤抖不支之貌的手掌,遽然被推击了出去!
其掌边缘的红光,一瞬大黯,随即便如星辰坍缩一般,凝聚为了一颗晶白的光点,蓦地脱离了该人的掌压,并带起了一片略显嚣狂的气浪。
晶白光点飞空而去,一闪的功夫,竟就没入到了那枚极速飘升的无色光符里!
其后如电光火石般的,又闪了几闪,此物便就动静随意地,安悬在了定胜傀的胸膛之前,缓缓地沉浮了起来。
而其主人——
则是在其绝裾而去的一刹那,当即就站立不稳了起来,“噌噌噌噌”地急退了好几步,才颇为狼狈地跌坐在了自己的蛰丝蒲团上。
明显是极度的懊恼,也分外的不甘,愤懑不平地望着那枚再不与己相干的斗元印,无声的嘟囔了许久,他竟还不能收止住那啮心的痴念。
可是随后——
在那隔得颇远,且又视野不清的蛊元钵内,锁定了杀了自己元蛊的“凶手”,并且溯之而回之后,他却又霍地一下,就清心斩欲般地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湖光山色般的眼神,竟是一显便已逝!
旋即,觑了觑闭目闭了许久了的云山一眼,复又望了望远近迥异的几处景象,眼角的余光一收,这人便就如方环上的千余人一般,同样是规规矩矩地端坐了起来,默诵起了那篇《小页禅静心经》。
蛊元钵内,一片兵荒马乱,蛊元钵外,遍地佛门清唱。
诸人行径,四周远近,此时一相衬,竟无论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别扭与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