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三看到顺子擦刀的手帕全都是血色,被他丢在了旁边,诧异的问到:"你.....用这把刀杀狼?"
在张小三看来,杀狼更好用的应该是轻便的匕首,如果用如此沉重的刀......那需要相当大的臂力.
顺子站起身形没有说话,不过却单手擎刀,轻轻的舞动了几下,只见这把刀在他手中轻如无物,顺子随即把刀斜背在身后,用一条布绳绑在了身上.
瘦子突然指着顺子的后背说到:"你受伤啦?"
"是狼血."顺子简短的回答到.顺子看到瘦子走到自己的前面看着自己,知道他在疑惑为什么自己的前面没有血,就又有点儿不耐烦的解释到:"作为一名刀手,前身被沾上血迹是一种耻辱....!"
"......!"张小三和瘦子都有点无语.
"你是刽子手?"张小三想到他的刀名问到.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顺子的眼神儿变得有点迷茫.
张小三知道这么打听一个人的底细是不礼貌的,不由得沉默了起来.
顺子向着太阳伸了个懒腰,呼出肺部的气体,抖动了一下身体,骨节嗝嘣嘣响了几下.瘦子和张小三也把东西拾掇上马背,打算和顺子就此分开.
顺子迈着坚定的步伐向远处走去,突然站住身形问到:"你们是什么人?"问话的时候依然没有回头.
张小三和瘦子都愣住了,瘦子看向张小三,在征求他的意见,到底怎么回答对方?是说自己是土匪呢还是当兵的呢?
张小三想了想回答到:"我们.....是无家可归的人!"
瘦子眼角抽搐了一下,是啊,我们是无家可归的人.....瘦子的心里突然有点痛.张小三又何尝不是?!
听到张小三的话,顺子的身体突然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这并没有逃过张小三的眼睛."无家可归的人么?"顺子喃喃自语了一句,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走去.
张小三并不多言,和瘦子翻身上马,直奔西南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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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后,俩人已经接近了目的地,顺着兴安盟西部直插过去,马上就要到了哈勒毛特.张小三此刻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即想快点回到家乡,又怕看到家里的惨状.....
瘦子眯着眼睛打量着飞奔的张小三,想说些什么又憋了回去.
过了镇北的渠道,张小三打马站住,看向远处的眼神突然变得惨烈起来.....这还是自己印象中的家乡么?
几乎已经没有一座完整的房子,田地里根本就没有庄稼......往日热闹的人群....现在竟然看了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张小三打了个冷战,身子软软的差点栽下马去!
瘦子打马靠近扶了一下张小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进去仔细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人!"
俩人几乎走遍了镇里的每条破烂的大街,依然没有发现一个人,张小三不由得紧锁眉头.
"有人!"瘦子突然惊喜的对张小三说到.
张小三打了机灵,顺着瘦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衣衫褴褛的人蹲在不远处,在地上扒着草根在往嘴里送!
俩人立刻下马跑了过去,越近张小三觉得那个佝偻的身影越熟悉.....等到那个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张小三瞪大了眼睛,紧咬的嘴唇留下了丝丝血迹.....!
"二叔!"张小三喊完这俩个字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无数次在梦里惊醒.....每次都梦见二叔拿着刀在追自己!
无数次咬牙切齿的望向故乡的方向,想有一天能面对二叔,让他给自己个理由!
无数次的无数次,张小三都幻想着见到二叔的一天,而当这一天来临,二叔活生生的蹲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张小三却哭了!
这还是印象里身材高大的二叔么?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原来挺直的腰板儿已经弯了下去,甚至在看自己的时候,都得抬着头!
"二叔,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小三上去想扶一把二叔,没想到他却惊恐的向后退去!
"鬼!鬼!"二叔嘴里哆嗦着喊到.
张小三停下了脚步,睚眦欲裂的看着二叔.
"老大,好像他受了惊吓,咱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慢慢和他沟通吧!"瘦子轻声说到.
张小三没有说话,只从包裹里拿出一些干粮,轻轻放在地上,一步三回头的和瘦子去寻找完整的房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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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三和瘦子在一个还算是完好的房子里住了下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勉强还可以住人.
在房子里用一个破铁锅生起了火,深秋的夜还是很寒冷的,尤其是房子的窗户更是破败不堪.
躺在羊皮上,张小三久久不能入睡,瘦子也瞪着眼睛望着房顶,俩个人都沉默了好久.....
到底发生了什么?军队屠村?为什么要屠村?为什么只有二叔活了下来?
还有一点,张老大为什么要救村子里十几岁的孩子还送他们去当土匪?
这一切的一切,张小三没有一点儿头绪,渐渐的,俩个人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由于这些天俩人一路奔波,实在是太累了,俩个人都睡得很死.
张小三梦见了自己的爹娘,梦见娘把他抱在怀里,自己还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娘的怀里好温暖啊.....张小三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张小三感觉了一下,好像是一只手在摸自己的鼻子!张小三惊出了一身冷汗!猛然坐起身子,顺手掏出了身上的手枪!
"二叔?"张小三借着火光惊讶的看着眼神痴呆的二叔.
"还好,好没死.....是活的.....是活的.....!"二叔喃喃的说着,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出了屋子.
瘦子听到张小三的说话声,也醒了过来,疑惑的望着张小三.
"刚才二叔来探我的鼻息,还说什么还活着.....,太吓人了!"张小三心有余悸的说到.
瘦子也机灵了一下:"是挺吓人的,哎.....好像他见过了太多的死人,吓坏了!"
张小三一阵钻心的疼痛.....二叔一定受了太多的惊吓才会变成这样.....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啊!张小三俩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低下头去.
"老大,别这样.....起码你还有个二叔.....我死了父母的时候也绝望过,自己在老林子里寻活路,那个时候也是绝望的很,你看现在,我不是好好的活着么?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瘦子安慰着张小三.
张小三望着铁锅里就快要熄灭的火苗发呆,轻轻的对瘦子说:"你睡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哦....."瘦子躺下了身子,拉扯了一下盖在身上的羊皮......
夜更黑了.....偶尔传来几声狼嚎.....
瘦子睡着睡着被冻醒了,睁开眼向张小三的方向望去,张小三竟然不在!瘦子急忙起身,整理了下满是褶皱的军装,穿起皮靴推门走了出去.
张小三竟然不知道在哪弄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子在劈柴!这然担心他的瘦子放下心来.
听到推门声,张小三回过头来微笑着看着瘦子说:"咱要做好长期住在这里的准备,我二叔啥时候清醒了,告诉咱们发生的事,咱再回飞虎山!"
瘦子看到了张小三的微笑,顿时也呲着牙对张小三说:"一切听老大的!"
二人从此住了下来,偶尔出去打猎补充食物,再就是慢慢与张小三的二叔沟通,并照顾他的生活.张小三的二叔渐渐习惯了这俩个人的存在,再不像原来那般惊恐,也习惯了张小三送来的食物,偶尔要是饿了,还主动来到他们的门前,眼巴巴的看着忙碌的二人,张小三马上就会给他食物,小三也乐得如此.
事情的缘由还是没有问清,每次张小三试探着说到军队的时候,二叔就会惊恐的鬼叫着跑开.....张小三也不急着问了,因为二叔的情绪实在是不太稳定.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去了俩个月,一天半夜里的一声惨嚎惊醒了张小三二人,俩人立刻冲出门向张小三二叔所在的屋子跑去.....
还没等跑到屋子前面,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二叔屋子的窗户冲了出来,直向高空飞去!
张小三立刻拔枪射击,然而,张小三这次失败了!从没有失手过的张小三这次没有打中黑影!张小三没有继续开枪,紧跑几步一脚踢开了房门,只见二叔蜷缩在屋子的一角儿,浑身颤抖的说到:"鬼!鬼.....!"
张小三冲上去抱住二叔对着他大声喊道:"二叔!我是小三!"出乎意料的,二叔这次竟然安静了下来.....
瘦子拨弄了一下屋里的火盆,光线亮了一些,张小三看向怀里的二叔,脑袋突然"嗡"了一下!二叔的眼睛瞎了!确切的说是他的眼球儿不见了!更确切的说,他的眼球儿化成了一股黑色的液体顺着眼眶流了出来!这场面太过诡异,张小三惊得说不出话来!
瘦子也张大了嘴巴看着张小三的二叔,久久没有吱声.....
"你是小三?"二叔突然安静的问到.
"恩,我是小三啊!"张小三哽咽的回答.
"呵呵,我就知道我家的小三还活着,小三活着可真好!"二叔干瘪的脸庞竟然出现了一点儿笑容.....
听到二叔的这句话,张小三顿时泣不成声.....不需要二叔给自己一个理由,这句话,已经让张小三知道,自己八年来对二叔的恨,真的是个误会而已.....他更加用力的抱紧二叔.
"三儿啊,是不是以为土匪绑了你是二叔指使的?"二叔安详的问到.
"没.....没有二叔,我没这么想!"张小三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回答.
"三儿,当时情况太急迫了些,二叔没有时间和你细说,现在趁着这个机会,二叔就告诉你这是为了什么.....!"
"二叔,别说了,我让瘦子给你去请大夫,等你病好了咱们再细说....."
"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咳咳.....!"二叔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张小三轻轻捶着二叔的背,嗓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八年前.....村子的东头儿发现了一个死人.....大家好心葬了他......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从南边儿瘟疫的隔离区跑出来的......咳咳.....!"说了几句话二叔又咳嗽了起来.
"瘟疫!"张小三听到二叔说到瘟疫,他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这个病死的人给哈勒毛特镇带来了彻底的灾难,在埋葬了他以后不久,追查的人就来到了镇里,听说许多人都接触到了病人,就派人回去搬兵,想把哈勒毛特镇也隔离起来!而这件事被路过的张老大等人知道了,因为每次路过这里都会在张小三的二叔家歇脚,为了表示感谢,张老大想把张小三的二叔带离这里.
然而让张老大想不到的是,张小三的二叔却怎么也不肯离开故乡,张老大见没有办法,就说带走他的儿子,等瘟疫过去了就送回来,而张小三的二叔连这个也没有答应,却求张老大带走张小三!还拿出了全部的积蓄给了张老大,让他好好照顾张小三,如果瘟疫真的传染到了这里,钱已经是身外之物了......
不久后许多人包围了镇子,隔绝了镇里的人与外面的往来,而凡是接触过那个死者的人都被带走了,包括他们的家人,镇里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有些人甚至想逃出去,然而没有人成功,所有逃跑的人都被打死了......
镇里并不见有人发病,但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包围镇子的人竟然开始了杀戮......每天都有许多老人和小孩儿被带走,而没有一个人回来过......有些年轻力壮的人也被抓了去,他们的任务竟然是扛尸体!这其中也包括张小三的二叔.....
扛尸体的人精神都受到了极端的刺激,陆续的发疯了.....张小三的二叔因为放不下自己的老婆孩子,一直忍受着这样的折磨,当有一天他发现要扛的尸体是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他也彻底的疯了.....
最后哈勒毛特镇被杀戮一空,而张小三的二叔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因为什么不得而知......
说到最后,张小三的二叔已经气喘吁吁,剧烈的咳嗽让他的嘴角也出现了汩汩的血迹,生命的痕迹慢慢消散,最后脑袋一歪,倒在了张小三的怀里.....
饶是张小三如此英雄人物,也嚎啕大哭了起来!
连瘦子这个畜生,也抱着发狂的张小三泪流满面.....这是怎样的一个悲惨故事啊!
安葬了二叔后,张小三与瘦子打点了行装准备上路.
"咱们去哪?回飞虎山?"瘦子问到.
"恩,回去后咱就去见张老大,也就是奉系军的大帅,我想知道,当年屠戮哈勒毛特镇的军队,到底是何方神圣!"说这话的时候张小三面部有点狰狞......
二人打马出了镇子,向东北方向奔去,大约跑出了十几里路,张小三突然发现前面竟然有一条狗!
狗随处可见,然而在这死亡绝地,能见到一条狗让张小三觉得很亲切.....
而让张小三和瘦子更意外的是,这条大狗身边竟然倒着三匹狼的尸体!
一条狗干掉了三匹狼?!这狗虽然高大雄壮,然而三匹狼也并不弱小.....好厉害的一条狗!
张小三下了马慢慢走上前去,这条狗并没有对靠近的张小三示威,让张小三觉得更加亲切的是,这条狗竟然摇了摇尾巴!
狗的脖子上拴了一条牛皮狗环儿,张小三小心的伸出手去,挠了挠巨犬的脖子,看到它享受的样子,应该对人没什么危险,便抓过狗脖子上的牛皮环,看到环的下方有一块小木牌儿,上面还有字!
张小三擦了擦木牌上的血迹,上面刻了俩个字:巴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