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是脾气太大了,可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你要把身体养好了,然后用向玘的身份,大大方方地去追她,而我,会倾尽所能地帮助你。”
向玘心中一酸,不能言语。
“小玘,我答应玚要好好照顾你,就一定不会失约,你需要我时,我一定会在你身边,就算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我也还是会在这里。”陈诺转过身,面朝向玘,“你要勇敢面对,因为爱情是伟大的,值得你为之复出,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逼你。我会给Duke打电话让他来接你,我还要回伦敦准备股东大会,就先走一步了。”
其实连向玘都不清楚自己对桑琬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是陈诺的一席话将他完全解剖暴露在阳光之下,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是啊,那是爱情。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桑琬的?向玘沉浸在回忆中。
也许是在她生日那天,他坐在酒吧昏暗的角落里看她在舞池中央蹁跹起舞,彩色的射灯在她身上交相辉映,那一刻她像极了暗夜精灵,妩媚却又不失优雅。
也许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以记者之名坐在他对面,问出一连串犀利的问题却从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她的柔弱与胆怯分毫不差全部落进他的眼底,心中顿时变得柔软。
也许是更早,在他从废纸桶里检出那烧的只剩下一半的照片时,就被上面有着明媚笑容的女子深深打动。
他责备桑琬自欺欺人,他又何尝不是?
以向玘的身份,勇敢地去爱。
陈诺的这句话深深扎根在向玘最最柔软的心底,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去拥有一份不在二哥外衣包裹下的爱情。
天上不知何时已经开始飘起了零零星星的细雨,如银针般的细丝被秋风一吹,斜打在向玘脸上,凉意透过皮肤渗下去,蔓延到心脏。
心脏,是他致命的弱点。
即使现在拥有了二哥的心脏,也依然不能如二哥那样强势。
这场秋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夜,第二天早晨不止没有停,反而是越下越大了,细密的雨滴打在玻璃上,最终汇成溪流蜿蜒流下,扭曲了窗外的景物。
凌晨Duke赶到的时候,向玘仍然立在高架的栏杆旁,衣服和头发都已经被雨水****,被送到家时就发起了烧,连着去医院输了两天的水仍然不见有什么作用,他本来感叹真是病来如山倒,可再仔细一想,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是太不合适了。
接到桑琬电话的时候,向玘正浑浑噩噩的歪在输液室里打针,他只感觉全身无力,也懒得看是谁来电,就直接按了接听键,“你好。”
桑琬立刻听出他的不对,担心道:“怎么鼻音这么重?你生病了吗?”
“有点感冒而已,没什么。”
“你是在医院吗?”
“嘿,”向玘精神了许多,还开起了玩笑:“难不成你是神仙下凡?”
其实她是听到有人喊“护士,拔针拔针”,但并不捅破,反而依着他的话,“是啊是啊,那用不用神仙去探病呢?”
“那就麻烦神仙顺便给我带点吃的吧,我都饿了一天了。”
挂了电话他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桑琬已经站在他面前了,她长发挽在脑后,穿着卡其色风衣,扣着扣子,腰间还系着同色的腰带,看上去十分精炼。
穿白大褂的小护士蹲在地上为他拔针,桑琬笑道:“你还真是可以,睡的这么熟,针打完了都不知道,幸亏我来的及时。”
向玘睡眼迷离:“这么快?你怎么来的?”
“我搭同事的顺风车过来的。”桑琬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从纸袋里拿出饭盒,一边打开一边说:“给你买的元宝混沌,趁热吃,一出汗就退烧了!”
香气扑鼻,连对面座位的小伙子都忍不住感叹:“有女朋友可真是好,像我这样的孤家寡人可就没有这样的福气喽!”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桑琬说:“你将来会找个更好的。”
向玘心里暖暖的,接过桑琬递过来的超市就大口吃起来,只觉得鲜美,最后连汤都喝完了,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连鼻子都通气了,顿时神清气爽。
“你怎么回去?”桑琬问。
“开车。”
“你都病成这了还开车?我送你吧,把钥匙给我。”
老老实实地把钥匙交出去。
桑琬把装饭盒的袋子塞进他手里,“在这等我啊!”
桑琬开车也是极慢的。
向玘笑她:“上次还埋怨我开的慢,你倒是比我还悠哉。”
“回国拿了驾照之后都没有上路开过车,这会儿又是小高峰,我还是慢点保险。”桑琬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她开惯了右驾驶的车,现在开着左驾驶的,还真是不敢下脚踩油门。
车内顿时安静下来,良久,向玘才幽幽出声:“对不起琬琬……你们家的公司……”
“哎哎,”桑琬不以为然:“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而且商场如战场我是知道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再说公司的事情我也不掺和,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车子停在楼下,向玘说:“你开着回去吧。”
桑琬扭头瞧他,扬眉道:“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那就请恩人上楼坐坐吧?”向玘绕过车子弯腰开门,一手扶在门框上,一手伸向前方,“请桑小姐下车。”
上楼开门,向玘把车钥匙随手扔在鞋柜上,回头招呼桑琬,“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
看着那一尘不染的米白色大理石地板,她还是不忍心直接踩上去,干脆脱了高跟鞋赤脚上阵,毕竟是十月份了,即使穿着袜子也还是隔不断地板的冰凉从脚心蔓延至全身。
“你看着我这地板干净,实际上脏着呢,我从来不打扫,你就等着回家洗袜子吧!”向玘瞥她一眼,脱了外套进厨房,大声问:“你喝什么?”
桑琬也喊:“和你一样。”
她趁机观察起客厅,希望可以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琬琬似乎对我家很感兴趣,让我带你参观一下可好?”
桑琬心中一惊,这人也未免太神出鬼没了吧?走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不知道在后面看了多久,自己真是出大洋相了。
转过身看到向玘站在客厅门口,手里还端着两杯水。
“今天想早点休息,所以温水比较好。”向玘举了举手里的水晶玻璃杯。
她知道向玚晚上只喝咖啡,这会儿看到他端的白水,刚想发问,他就不动声色地替自己解围,她表面上微笑,心中却有些恼怒,每次都是这样,他像是总能看透她的心思似的,一直如此她要到何时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桑琬背着手,神情格外放松,似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这里和你在伦敦的大宅可真是天壤之别,我倒是真想参观一下呢。”
“那请跟我来吧。”向玘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开始领着桑琬逐个房间地看。
其实房间并不多,一会儿就走了个遍,整个过程她十分仔细,但仍然未有任何新的发现。
“你家不是在北京?怎么自己一个人住?”桑琬坐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四棱杯喝了一口水。
向玘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随手打开电视,“住家里?他们总是看我穿这也不对,戴那也不好,十一点之前要关灯睡觉,早上六点要起床跑步……跟他们住一起会出人命的,”他摇摇头,“想想就觉得恐怖,我才不要回家住,还是一个人逍遥自在的好。”
“听过《海阔天空》吗?Beyond的。”
“你这跳跃性也太大了,我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我觉得这句歌词挺像你的。”
桑琬莫名伤感起来,向玚,就像是翱翔在空中的雄鹰,他只属于他自己的那片天空,从来不属于任何人。
向玘嗤笑一声说:“怎么会像我呢?难不成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不羁放纵的人吗?”
桑琬点头。
向玘歪倒在沙发上,一手捂着胸口唉声叹气:“琬琬你太伤我的心了,我这么一个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的好同志到你眼里怎么就彻底毁灭了呢?你这是对我有偏见,绝对的。”
“好好好,是我错怪你了。”桑琬也笑起来,“你是绝世好男人,除了你这世界上再也扒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好男人了!”
“说了你还别不信,”向玘得意起来:“我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而且对老婆大人百依百顺的新三好男人。”
她“切”一声,不满道:“除了煎蛋你还会什么?竟然好意思说下得厨房。”
“只要老婆大人喜欢,我都可以去学啊!”他笑:“怎么样琬琬,这么好的男人摆在你面前,你还在考虑什么?”
她说:“是啊是啊,就是因为您太优秀了,我才不敢嫁,我要是真嫁给了你,恐怕两天就被你的亲卫队给灭了口了,你知道的,我一向是珍爱生命。”
桑琬离开的时候又下起了连绵的秋雨,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向玘说:“你开车回去吧。”
桑琬摆手说:“可别介,我们那小院儿可停不下您那台车,回头要是给蹭着刮着了,我半年工资赔进去都不够。”
“那我送你,这总成了吧。”说着他便要起身,“待会儿雨要是下起来,出租车都不好打。”
她看了一下手表,推辞道:“你自己还病着,就别送我了,现在还有公交车,可以直接到我家,很方便的。”
他没再执意下去,而是拿了把伞递给她,“那你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来个电话,好让我放心。”
她没有接那把伞,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背包,一边穿鞋一边笑道:“不用了,我带的有伞。”
到了楼下才想起来伞放在办公室里忘记带了,她伸出手试探一下雨有多大,倒是不密,她干脆脱了自己的风衣挡在头上,飞快地跑进雨里。
回到家全身都湿透了,桑琭把干毛巾递给她,问:“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桑琬把长发甩到前面,用毛巾擦着,说:“和同事一起聚餐去了。”
“骗人!”桑琭把睡衣扔到沙发上,哼一声:“我都给何姐打过电话了,她早就到家了。”
“我跟新同事一起去的,何唐又没去,当然早到家了。”
“姐——”桑琭凑上来,神秘兮兮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桑琬给她一记暴栗,“你这小脑袋瓜里成天都想些什么?去去去,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