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非凡的生活算是安顿了下来,有了栖身之所,她一贯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丝丝暖意。这一日清晨,天才刚蒙蒙发亮,街面上还没有什么人经过,她正在降幅寺门前打扫,忽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后,慢慢地向她伸出手去……“嘿!”地大叫一声,吓得非凡浑身哆嗦,一转头,发现原来是故人来访:楼宇平。
楼宇平连珠炮似地开始发问:咳,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哼不哈的人间蒸发好几天啦!你到底上哪里去啦?我去过你家你家铁将军把门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这些天你是怎么吃怎么住的啊?以后你怎么安顿你自己?下学期的学费又没有没有的话我先借给你好啦别给我讲什么狗屁自强不息咱俩谁跟谁……
非凡不得不打断他,问道:喂喂喂,你先停一下好不好?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行不行?这大清早的,你跑到老街来干什么?
楼宇平闭上了嘴巴,看着她,笑。
非凡没好气地说:你总不至于以为她在降幅寺吧?
话一出口非凡就后悔了,无比后悔。
果然,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当然知道这个“她”是谁。
终于,他卸下了微笑的面具,低沉地说:我去找她了。
她无奈地说:她跟你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你还不死心?
楼宇平有些苦涩地说:她跟钱总不会是两个世界的吧?
非凡明白了,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你真的拿钱去买她了?
是,买了。
你把她买回来了?
不,只买了一夜。
楼宇平又笑,笑得很艰难,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那一晚,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对她说,我一直很喜欢她,一直一直,都很喜欢。
非凡明知自己不该问,但嘴巴还是不受控制地问了:那她呢?
她?还能怎样。真把我当做恩客了,故作笑颜,非凡,她还是生嫩的,她不应该过这种生活的。如果她真的不想过这种生活了,我是可以跟我父亲提出我的要求的,我不要包办的婚姻,我可以为了她抗争,我不嫌弃她的。
非凡有些悲哀地想:你现在说出的这些话,正好证明了你已经从心底里看不起她了。
楼宇平接着说道:我知道这很难,可是我们努力,实在不行了,我们两个文化人还养不活自己吗?跟我在一起,不是比她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要好上一万倍吗?
非凡沉默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他,这个魏姚佳,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让他惊鸿一瞥的女孩子了,她,连脸都换掉了。
可是,该怎么办呢?有些人,你看了一辈子,转头间便淡忘了;有些人,你看了一眼,却相思了一生。
她是他的劫。
不管他从心底里尊不尊重她,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不现实的孩子,不管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也不管他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走不近回不去。
这就是孽缘。
楼宇平常常地叹了一口气,把两个人都拉扯回了现实当中,楼宇平很快又恢复情绪,说道:我会来这里,是因为有人说前些天看见她来这里了,我今天就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见到了你……这也算是意外收获吧。
非凡道:哦,我来这里打工,挣学费。包吃包住还有工资,不错吧?
楼宇平奇道:那你住这里,你妈妈呢?
非凡不在乎地说:她改嫁了。
楼宇平道:是嫁给阔少白少楠了对吗?
非凡啼笑皆非:还“阔少”!他现在能自己包住老本就不错了!不是说白家不行了,银行资金都冻结了么?
楼宇平愣住,摸摸头道:前些天是这么说的,可是最近不是又传白家复兴了吗?你都不看报纸的吗?金融版几乎都是白少楠的消息!
非凡一想,应道:可也是,我是没闲工夫看报纸,那都是喝洋茶说洋话的小姐们干的事情。若白家真是这样,那我也买份报纸来看看。
楼宇平望着降幅寺,脸上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来:原来降幅寺是这么个破烂俗气的小茶馆,那些传说果然是商人故弄玄虚的产物……
说罢,还伸着脖子往门里看去。
见状,非凡故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少爷若是还不信,大可以进来看看啊。
楼宇平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非凡,他望着非凡,很认真地说道:你有事情,可一定要找我啊。
非凡心里一热,点头道:知道了,你放心。
望着楼宇平颀长的身影和阳光为他软软的头发打上的一层昏黄的光晕,非凡突然有了一些感慨。现在,魏姚佳的猩红薄唇一定如降幅寺的朱红大门般鲜艳张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