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不同的音作主音(古人称为“调首”),即产生不同的调式,如以宫音作主音的宫调式(略如现代的1调式),以羽音为主音的羽调式(略如现代的6调式),以商音为主音的商调式(略如现代的2调式)等。不同的调式,由于各音之间的关系不同,如新音阶的宫调式半音位置在第三音与第四音、第七音与第八音之间(如今天的大调式),而羽调式的半音位置在第二音与第三音、第五音与第六音之间(如今天的小调式),所以构成的旋律“色彩”也不一样。我国先秦时期的音乐,就已经使用到许多调式。《韩非子·十过》载晋国乐师师旷对晋平公弹琴,就奏了“清商”、“清徵”、“清角”等调。《战国策·燕策》载荆轲刺秦王,“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送之至易水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慷慨羽声,士皆目,发尽上指冠”。宋玉《对楚王问》说“客有歌于郢中者”,其歌“引商刻羽,杂以流徵”。
即使同为一个调式,它的主音又可以有不同音高,也会因此产生不同的色彩。即如现代音乐以“1”为主音的大调式或以“6”为主音的小调式,又可以1 = C、1 = D、1 = E……或6 = c、6 = d、6 = e……等构成C大调、D大调、E大调,或c小调、d小调、e小调等。这在中国古代,称为“旋宫”。
《礼记·礼运》说:“五声、六律、十二管,旋相为宫。”具体地说,即宫音可以分别与黄钟、大吕、太簇等各律高度相等,构成黄钟宫、大吕宫、太簇宫等十二个不同的宫调式。同样道理,也可以有黄钟商、大吕商、太簇商;黄钟角、大吕角、太簇角;黄钟徵、大吕徵、太簇徵;黄钟羽、大吕羽、太簇羽等。《周礼·春官·大司乐》中就提到“圜钟(即夹钟)为宫,黄钟为角,太簇为徵,姑洗为羽”,“函钟(即林钟)为宫,太簇为角,姑洗为徵,南吕为羽”,“黄钟为宫,大吕为角,太簇为徵,应钟为羽”,就是指夹钟宫、林钟宫、黄钟宫、黄钟角、太簇角、大吕角、太簇徵、姑洗徵、姑洗羽、南吕羽、应钟羽等调。以五声配十二律,可得六十调;以七声配十二律,可得八十四调,虽然在实际的使用中,并非所有的调都用到。
两周时期的器乐
1.八音
两周时期的乐器已经相当丰富,已经出现了编制宏大的钟鼓乐队,其器乐的演奏水平也达到很高的高度。
这一时期,除了以马尾做弓的拉弦乐器以外,几乎所有的管弦打击乐器都已经出现了。古人把这些乐器按照不同的制作材料,分为八种,称为“八音”,即上面所引《周礼·春官·太师》所说的“皆播之以八音:金、石、土、革、丝、木、匏、竹”。
金:钟、、(于)、铎
石:磬
土:埙
革:鼓、鼗
丝:琴、瑟、筑、筝
木:、
匏:笙、竽
竹:箫、管、篪、
先秦的乐器,见于记载的有七十余种。仅《诗经》所载,就有二十九种之多。
金类的乐器,仍以钟最为重要。作为乐器的钟,和平常所见的圆形钟不一样,是像两片瓦合在一起的样子,因为圆形的钟残响时间太长。这个时期,已经出现了大型的编钟,音色优美,音域宽广,半音齐全,几乎能演奏所有宫调的乐曲。最为奇特的是有的钟敲击不同的部位,能发出两个不同的音。
石类的乐器,仍以磬为主。这时的磬仍以石制,但也有少数是玉制的。除了单独的特磬以外,用作音乐演奏的编磬,规模也比较大了。
土类的乐器,主要还是埙。
革类乐器,指各种各样的鼓。
丝类乐器,是弹拨类的琴、瑟、筝和击弦类的筑。
琴是古代最重要的乐器之一。传说神农、伏羲时代就已经出现。又说舜做五弦之琴,周文王增加了两条弦,就成为后世著名的七弦琴。这些传说未必可靠,但是,至少在西周时期,琴就已经被广泛使用。
瑟也是古代重要的弦乐器之一。最初的瑟,有五十弦,后来被减为二十五弦。在《诗经·关雎》中,就有“琴瑟友之”的描述。弹琴鼓瑟甚至成为上流社会的必修课,《礼记·曲礼下》就有“士无故不撤琴瑟”的记载。《论语》和一些其他典籍记载了许多孔子和他的弟子弹琴鼓瑟的故事。
先秦时期的另一重要弦乐器是筝。筝大约是起于秦地的乐器,传为蒙恬所造。李斯《谏逐客书》说:“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目者,真秦之声也。”筝最早为五弦,战国末定为十二弦。它的声音较琴、瑟高而锐。
木类的乐器有、。这是两件很奇特的木质打击乐器。是一个边长二尺四寸,高一尺八寸的方形漆筒,中间有一个木制的连柄。音乐开始的时候,由它先敲击发声。是一只伏着的木制老虎,背上插有二十七根木条,音乐结束的时候,由演奏者用一根竹尺横划木条出声。
匏类的乐器有笙和竽。匏就是葫芦。笙和竽都是把多管尾部有簧片,中有音孔的竹管插在匏上而成。三十六簧的叫竽,十九簧至十三簧的叫笙。这也是一种重要的乐器,《诗经》中,就有六首有声无词的“笙诗”。
竹类乐器,有箫、管、篪、。先秦时期所说的箫,不是后世的洞箫,而是被称做“参差列凤翼”的编管排箫,所以它又名“参差”。屈原的《九歌·湘君》中,就有“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的诗句。
篪是一种竹制横吹的管乐器,和笛相似,八孔。,是一种用苇制作的吹管乐器,三孔。
2.曾侯乙墓编钟
先秦的乐器最值得一提的,是湖北随县擂鼓墩战国初期的曾侯乙墓出土的“钟鼓”乐队的乐器。
曾侯乙是战国时曾国(今湖北随县、枣阳一带)的一个叫“乙”的侯爵,他死于楚惠王五十六年(公元前433年)。在他的墓内东室出土琴(十弦)、筝(五弦)各一件、瑟五件、笙两件、悬鼓一具。在中室出土编钟一套、编磬一套,建鼓(大鼓)一面、篪两件、笙三件、排箫两件、瑟七件和鼓等,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先秦乐器的实物资料。其中最了不起的是编钟。
这套编钟共六十五枚,全长约10.79米,高2.67米。分上、中、下三层。上层钮钟十九枚,分三组排列,中层一组为十一枚长乳甬钟“琥钟”。二组为十二枚短乳甬钟“嬴钟”。中层三组及下层三个组均为长乳甬钟“揭钟”,共二十三枚。其总音域达到五个八度,几乎十二个半音俱全,可以奏出五声音阶和七声音阶的完整乐曲,并能与现代乐队合奏。它由三个乐工持丁字形木槌演奏,音色十分优美,在世界音乐史上也是十分罕见的。
卓越的表演艺术家
1.师旷与师襄
春秋战国时期,音乐的演奏和演唱水平很高,出现了一些著名的音乐家。
宫廷乐师中,晋国的师旷、卫国的师涓、郑国的师文、鲁国的师襄都善鼓琴。《韩非子·十过》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昔者卫灵公将之晋,至濮水之上,税车而放马,设舍以宿。夜分,而闻鼓新声者而说之。使人问左右,尽报弗闻。乃召师涓而告之,曰:“有鼓新声者,使人问左右,尽报弗闻,其状似鬼神,子为我听而写之。”师涓曰:“诺。”因静坐抚琴而写之。师涓明日报曰:“臣得之矣,而未习也,请复一宿习之。”灵公曰:“诺。”因复留宿。明日而习之,遂去之晋。晋平公觞之于施夷之台。酒酣,灵公起,公曰:“有新声,愿请以示。”平公曰:“善。”乃召师涓,令坐师旷之旁,援琴鼓之。未终,师旷抚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不可遂也。”平公曰:“此道奚出·”师旷曰:“此师延之所作,与纣为靡靡之乐也。及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至于濮水而自投, 故闻此声者必于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其国必削,不可遂。”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子其使遂之。”师涓鼓究之。
文章下面还说师旷鼓琴,奏“清徵”,“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道南方来,集于郎门之。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之声,声闻于天”。又奏“清角”,“一奏之,有玄云从西北方起。再奏之,大风至,大雨随之,裂帷幕,破俎豆,隳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惧,伏于廊室之间,晋国大旱,赤地之年”。上述说法虽几近神话,但我们可以推想师旷演奏技巧的高明。
《列子·汤问》记载郑国的乐师师文向鲁国的乐师师襄学琴的事:
瓠巴鼓琴而鸟飞鱼跃。郑师文闻之,弃家从师襄游。柱指钧弦,三年不成章。师襄曰:“子可以归矣。”师文舍其琴,叹曰:“文非弦之不能钧,非章之不能成。文所存者不在弦,所志者不在声。内不得于心,外不应于器,故不敢发手而动弦。且小假之,以观其后。”无几何,复见师襄。师襄曰:“子之琴如何·”师文曰:“得之矣,请尝试之。”……师襄乃抚心高蹈,曰:“微矣子之弹也!虽师旷之‘清角’、邹衍之吹律亡以加之,彼将挟琴执管而从子之后耳。”
能让师襄如此赞叹的琴艺一定是十分高超的。
从这个记载还可以看出,先秦时的音乐家已经认识到只靠技巧是奏不出好的音乐的,它必须要“内得之于心”,也就是说要有真情实意,要与乐曲有感情上的某种契合。《韩诗外传》载孔子学鼓琴于师襄,就一次次地说自己“已得其曲矣,未得其数也”;“已得其数矣,未得其意也”;“已得其人矣,未得其类也”。最后终于从乐曲的感情推知它是“文王之操”。
2.俞伯牙与钟子期
在南方楚国的这片肥沃的艺术土壤中,也孕育出许多著名的音乐家。《吕氏春秋·本味》便记载了伯牙和钟子期的知音佳话:
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钟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
高诱注说伯牙和钟子期“悉楚人也”。他们的技艺和欣赏水平是惊人的。“高山流水”成为知音的代名词。《高山》《流水》更被后代琴家谱成琴曲,至今流传不绝。
先秦时期的歌唱艺术
1.歌唱艺术的发展
这一时期的歌唱艺术也有很大发展,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他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歌唱。自古以来,歌唱就受到特别的喜爱,有“丝不如竹,竹不如肉”(《晋书·孟嘉传》)的说法。在一切郊庙祭祀、燕享朝会乃至行军作战中,都有乐舞歌唱。《周礼·乐师》记载:“凡乐成则告备,诏来瞽皋舞,诏及彻,帅学士而歌彻。……凡军大献,教恺歌,遂倡(唱)之。”又:“大师……大祭祀,帅瞽登歌,令奏而拊。……大飨亦如之。大射,帅瞽而歌射节。”又:“小师,掌教鼓、鼗、、、埙、箫、管、弦、歌。大祭祀,登歌击拊,下管应鼓,彻歌。大飨亦如之。”又:“瞽,掌播鼗、、、埙、箫、管、弦、歌。讽诵诗,世奠系,鼓琴瑟,掌九德六诗之歌,以役太师。”又:“氏掌四夷之乐与其声歌,祭祀则和而歌之。燕亦如此。”
除了这些正式的场合以外,人们在日常生活和劳动中,随时随地都在唱歌。《礼记·乐记》说:“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巷歌。”人们舂米的时候,会唱起劳动之歌,只有在邻里有丧事的时候才不唱;在居住的里巷中,人们也常常在相与唱和,只是里巷中有人出殡的时候才不唱歌。
《礼记·乐记》载:“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乐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人之道也。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于此矣。”孔颖达疏说:“乐必发于声音者,言人欢乐之事发见于声音。言内心欢乐,声音发见前,嗟叹之,咏歌之。”
其实,不仅是欢乐之事,一切喜怒哀乐之事都会情动于心而发为声音。
《韩非子·外储说右上》载:
晏子对曰:“夫田成氏甚得齐民。其于民也,上之请爵禄行诸大臣,下之私大斗斛区釜以出贷,小斗斛区釜以收之。杀一牛,取一豆肉,余以食士。终岁,布帛取二制焉,余以衣士。故市木之价不加贵于山,泽之鱼盐龟鳖蠃蚌不加贵于海。君重敛,而田成氏厚施。……故周齐之民相与歌之曰:‘讴乎,其已乎苞乎,其往归田成子乎!’”
这是齐国的相国晏婴回答齐景公的话。田成氏是齐国的卿大夫,他为了夺取齐国的政权,采用收买民心的手段,用大斗把粮食借贷给老百姓,用小斗收回。杀一头牛,自己留一点,其余的都给士民;每一年,收取的布帛只留下够做两身衣服的,其余的都留给士民。他把山里的木头运到市场,但是价格和山里的一样;把鱼盐龟鳖等海产品运到市场,价格也不高于海边。所以齐国的人唱“讴乎,其已乎苞乎,其往归田成子乎”这首歌,表示他们的心都归向田成氏。这是他们用歌唱来表达自己的希望。
《诗经·陈风·东门之池》说:
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彼美淑姬,可与晤歌。
这是一位男子,遇到一位美丽的姑娘,就想与她一起唱歌,用歌声来表达对她的爱慕之情。
《诗经·魏风·园有桃》说:
园有桃,其实之。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
这是用唱歌来抒发心中的忧愁。
《孔子家语·困誓》记载:
孔子之宋,匡人简子以甲士围之。子路怒,奋戟将与战。孔子止之曰:“恶有修仁义而不免世俗之恶者乎?夫诗书之不讲,礼乐之不习,是丘之过也。若以述先王好古法而为咎者,则非丘之罪也。命也夫!歌,予和汝!”子路弹琴而歌,孔子和之,曲之终。匡人解甲而去。
孔子的样子有一点像一个恶人阳虎,匡人搞错了,所以拿着武器把他和学生围起来了。孔子制止了子路想与匡人打斗的冲动,而是和他一起弹琴唱歌,通过歌声,让匡人知道认错了人,从而避免了一场流血冲突。
《周礼·春官宗伯》记载:
女巫……旱则舞雩。……凡邦之大,歌哭而请。
“舞雩”是求雨的舞蹈。遇到大的旱灾,女巫要边歌边哭,用歌声去感动上苍,希望它降下甘霖。
2.歌唱艺术理论的出现
在这个时期,已经出现了有关歌唱发音的理论,出现了专门的声乐教师,更出现了许多著名的歌唱家。
《礼记·乐记》载师乙的话说:“歌者上如抗,下如坠,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意思是说,唱歌人的声音上行时要像扛举重物一样的有力,下行时要像重物下坠一样的流畅,转折处要像折断木头一样的干脆,终止时要像枯槁的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有时需要像矩形一样地方折,有时需要像圆形一样地圆转,总之,整个声音要像一串珍珠一样地连贯。
《韩非子·外储说右上》说:“夫教歌者,使先呼而诎之,其声反(按:顾广圻谓‘反’应作‘及’,当从)清徵者乃教之。一曰:教歌者,先揆以法,疾呼中宫,徐呼中徵。疾不中宫,徐不中徵,不可谓教也。”这句话的意思是,教歌的人,首先对学生要进行考试,让他先大声地唱,再慢慢减小音量,要能够达到“清徵”的高度,才有学习唱歌的资格。“清徵”是多高呢?宫、商、角、徵、羽五声相当于唱名,是没有固定音高的,在不说明宫调的情况下,按黄钟宫计算,黄钟音高约等于现在的f2(参见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以此作宫音,那么,徵音的高度则约等于现在的c2。“清徵”即高八度的徵音,也就是c3,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海c”。对于歌唱者来说,这是一个相当高的音,但是,从现在中国许多地方的民歌和戏曲演唱来看,这又确实是一个很起码的要求。
上面所说的“疾呼中宫,徐呼中徵”是一个音准问题。这里的宫、徵都是泛指。也就是说,无论大声地唱或者小声地唱,无论唱得快还是唱得慢,都必须中宫中徵,如果连音都唱不准,那么老师教授的方法根本就算不上是教。
《孟子·告子》记载说:“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歌声优美的王豹和绵驹,竟使得一个地区的歌唱技艺得以提高。
3.韩娥和秦青
这些歌唱家中最著名的是韩娥和秦青,《列子·汤问》记载了他们的传说:
薛谭学讴于秦青,未穷青之技,自谓尽之,遂辞归。秦青弗止。饯于郊衢,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薛谭乃谢求反,终身不敢言归。秦青顾谓其友曰:“昔韩娥(注:韩国善歌者也。)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绕梁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过逆旅,逆旅人辱之。韩娥因曼声哀哭,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对,三日不食。遽而追之。娥还,复为曼声长歌,一里老幼喜跃舞,弗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赂发之。故雍门之人至今善歌哭,放(仿)娥之遗声。”
“声振林木”、“响遏行云”、“余音绕梁,三日不息”成为后代形容歌声美妙的专用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