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诸多事凑起来,您能让我怎么想呢?”
“果儿,不是爸爸偏心,想想你小时候我给你多少关爱和物质享受?艾欣小时候得到过什么了?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她,当然要尽我所能把可以给的都给她,算是这么多年给她的补偿。时间已经找不回来了,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啊。想想看,这么多年我给予你的加起来,其实是和艾欣一样多的,你怎就不想想这一层呢?何况你跟我要嫁妆的时候,公司里现金紧张,一时拿不出那么多,你叫爸爸怎么办?几千口人在等爸爸吃饭呢,你要我怎么做呀?你说,这有法比吗?”
唐一骏苦口婆心地解释着,只希望果儿能开解心结,不要总计较。
果儿听了似有顿悟,长吁短叹道:“细想您的话,颇有道理。只是事到临头的时候,看到您对艾欣和对我的差别,我就……忍不住感到委屈。因为我还总拿以前比现在。曾经我是唯一的掌上明珠,可以说我是唯我独尊的小公主,享尽天下美好的一切事物。长大后,情况却变了,一时间,难以解怀,就想不通了,进而觉得委屈,我……”
说着,果儿抽泣起来,声音发颤得听不清楚了。
唐一骏也不愿委屈果儿,继续耐心开解,让她慢慢平复心绪。
所幸的是,情况有所好转,唐一骏经常陪果儿,给予她足够的支撑,让她渐渐对生活有了希望,她也就断掉轻生的念头。
唐一骏是真担心啊,一旦处理不好,果儿可能会再度自寻短见,他实在不愿再看到这样的悲剧。
但唐一骏无法总在医院陪着,就叫乔临枫帮忙看看果儿,甚至是保护她。
乔临枫有些为难,可岳父发话了不得不遵守,只好硬着头皮代唐一骏照顾果儿了。
果儿见到乔临枫,是又喜又悲,心绪异常繁杂。她想问关于艾欣和孩子的事,可又不愿意听,很矛盾。
乔临枫明白她的心思,虽然人去了,但尽量不多说话,只安静地陪着。
果儿看他不冷不热的表情就猜到是受父亲差遣来的,并不是真心想来,心里面隐隐的不是滋味。但由此她也看透了,关键时刻还是真亲人最管用,别人都是瞎掰。自己再爱谁,可他总是冷若冰霜,永远都捂不热,一颗热心扑上去也是白费,渐渐的,她的心也对乔临枫淡漠了,不再抱有任何向往。
果儿看淡了许多,反倒对病情有益,很快就痊愈了,然后回到唐家。似乎新生活又开始了。
这时候艾欣也出月子了,刚腾出空闲就想去唐家看望她,多少也要表示下自己的关心。
果儿没想到艾欣这样着急见自己,故而也就答应了。
两姐妹再度相逢时,一开始竟没有话,不是没的说,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心里有千言万语,可终究难以言表。
后来还是艾欣先开了口,对果儿说:“听说你已经康复了,我才敢来看你。之前,我一直很担心你,而我……又出行不方便,才拖到现在,希望你别怪我。”
果儿却不冷不热地说:“你想多了。你今天能来看看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面对果儿的态度,艾欣不予计较,只说:“看你好起来了,我也就踏实了。以前的事,就都丢开吧,咱们重新来过。”
果儿面无表情地看着艾欣,叹了一声,道:“能丢掉的,我自然会丢。”
这话并没说完,隐含的另一层意思引人深想。
艾欣说:“凡事,都向前看,未来还有许多希望,许多人盼望着你呢。”
果儿挑眉瞧着艾欣,说:“盼望?哼,还有谁会对我有期许呢?”
“首先是咱们的父亲,另外,还有你的亲生父母啊。”
果儿怔住了,又漫无目的地四处环视,神情异样。
她不说话,艾欣也在疑惑,不知会引起果儿什么反应。
果儿说:“我才刚好一点,刚回唐家你就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次换艾欣发怔了:“我没什么意思呀?不过是说了一件事实罢了。”
“你想让我认回亲生父母?”
艾欣反问:“难道你不想吗?”
果儿睁圆了眼睛,瞪着艾欣,忍着气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否愿意呢?”
“什么?你……”艾欣很感意外,没想过果儿会这样说,“我的话错了吗?谁不想认亲生父母呀?”
“你是想认,可我不是你,我想的,跟你不同!”果儿的声调突然提到很高。
艾欣也很错愕,直愣愣瞧着她,心情很郁闷。
“直说了吧,你是不是不想我在唐家,一定要把我赶走,要我认什么亲生父母你才满意?你就怕我占了你的位置,会赖在唐家不走,跟你抢夺继承权是吗?”果儿激动而愤慨着,脸都胀得通红。
艾欣很吃惊,面对突如其来的语言攻击,毫无防备:“你怎么这样想我呢?怎么突然想到继承权这个问题?要知道,我们的父亲还不老啊!”
“哼,面对庞大的家族产业,谁会不动心?从小就是草根的你,有朝一日得道升天了,会不稀罕荣华富贵?你真有那么大的骨气吗?”
艾欣听了很难过,颤声说:“果儿,你果真不了解我啊!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没有这层意思呢?”
“那你干嘛总在我面前提什么我的亲生父母?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果儿的语气愈加凌厉,强烈刺痛着艾欣。
艾欣伤痛得流下泪,说:“我说的都是人之常情,谁会安什么心?难道我说的不符合伦常吗?是你自己多心想歪了,却把错误都放在我身上?你怎么就不客观地看问题呢?”
“客观?呵呵,我客观不起来呀!”果儿阴阳怪气地说。
“你这样想,我太失望了!我本来是想看看你的,没想到一句话没说对,会引起你那么强烈的反感。我……我也很失败啊!”艾欣重重叹了一口气,显得十分无奈。
果儿冷笑着说:“艾欣,你也别怪我,其实你也不了解我,因为你没有站在我这个位置上。换成另外一个人,处在我这境遇中,指不定会怎样呢。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的。从小我是被宠的娇公主,锦衣玉食地生活着,自以为是天下最最幸福的女孩。可是有朝一日这些美好都突然消失了,转而有个声音告诉我说,那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父母其实是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工人,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我一直在设想,如果你跟我的位置调换,你又做的如何?你自己想过这些问题吗?”
艾欣被问呆了,她注视着果儿那酸涩的眼睛,心绪凌乱,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果儿说:“艾欣,别自命清高了,收起你教训人的架势,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可我还是不懂,难道荣华富贵,就比不上浓浓的血亲吗?”
“艾欣,什么叫血亲?在我的心里,和我相处二十年的父母才是我的亲人。我的父亲是唐一骏,母亲是张馨雅,除了他们,我不知还有谁是我父母!他们是给了我生命,可陪伴过我吗?请你不要乱指手画脚的!”
艾欣也忍不住了,大声说:“亲父母是没有陪伴你成长,但那也不是他们的错啊!那是意外,是意外!如果你的这些话让你真正的父母听到了,会有多伤心!”
“伤心?他们在哪呢都不知道,怎么伤心?”
“果儿你……”艾欣气得发抖,可还坚持说,“你是不是非要我把他们领到你面前,你才肯承认?”
果儿瞪着艾欣,不屑地说:“哼,你是说你的养父母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对不?他们到底是不是还两说着呢。”
“那好,那就做亲子鉴定,化验结果一出来就都明朗了!”艾欣气哼哼地说。
果儿却愤愤道:“切,你说做就做呀?平白的,我找那麻烦事干嘛?”
“果儿!你到底要怎样?”艾欣压不住火了,气得吼起来。
果儿也不示弱,怒声说:“我想安安静静地过我自己日子,不需要别人来打扰!”
“别人?这别人指的是谁?你的亲生父母吗?”
“我说过了,我已经有父母了,不需要再有别的父母了!”
“你!”艾欣气得说不出话,心口像压块石头一样,堵住了。
家里的女佣听到她们的吵嚷声,立刻去报给唐一骏了。
他赶忙去了女儿的卧房,看到两个女儿都横眉冷对地看对方,就着急上了火。
“你们……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父亲一把将她们推散了,左右一边一个,他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夹在中间很为难。
艾欣失望得擦掉眼泪,气冲冲地就默默离开了唐家。
唐一骏不想女儿就这么委屈得走了,连忙打电话叫她回来。
艾欣已坐上出租车,举着电话跟父亲哭诉着,大意在说没想到果儿不想认回亲生父母,她着急的是艾家的父母一直得不到果儿的身份确认,心总在悬着,她是替养父养母心急。
唐一骏很懂艾欣的心情,就一直宽慰她,叫她不要担心,说要给果儿一点时间,自己也会慢慢劝说果儿的。
其实唐一骏没有多少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艾欣也面临着难题,因为艾家的养父母要来看望小孙女,他们一是来探亲,二是想向艾欣打听果儿的消息。
艾欣很明白养父母的心愿,可就是果儿的事让人头疼,她实在不忍告诉老夫妻俩实情,一直故意不提及此事。
养父母看艾欣不说果儿,也就忍着不敢提起。
艾欣看他们有话想说却开不了口的神情,心里很不是滋味。
养父母不好久留,探望完孙女了就想回家去了。
艾欣实在不忍他们老两口失望,就叫他们留下来住几天再回去,顺便她再想办法,要帮他们达成心愿。
艾父和艾妈妈很感安慰,接受艾欣的好意,就住在艾欣家了。
艾欣则想着,把养父母直接带到唐家,让果儿见见这对老夫妻,或许见面过后会让果儿改变想法,愿意和他们去做亲子鉴定呢。
打好了主意,艾欣就事先跟唐一骏打招呼,并要求瞒着果儿,给她出其不意,先看看她的反应。
唐一骏同意后,隔了两天,艾欣就带着养父母再次来到唐家。这一回,艾家人终于再次见到了果儿。
果儿很惊讶,事先又未得到通知,冷不丁接见了艾家的父母。
她怔怔地瞧着那对老夫妻,又看看艾欣和唐一骏,顿感恼火,心里极度憋屈。
唐一骏很得体地给大家郑重地介绍了一遍。果儿耐着性子应付着,却不搭理任何人。
唐一骏说完客套话之后,果儿却冷冷地对父亲说:“还有要紧事吗?没正事我就先回房间了。”
她刚要走,唐一骏就说话了:“干嘛急着走呀?人家大老远的是来看你的。”
果儿不愿意,瞪着那衣着普通的老两口,犹豫了一下,又不情愿地坐下了。
艾欣看不惯果儿对人家那副表情,若不是不想惹养父母生气,早批评她了。
然而一切进行得并不顺利,艾家人对唐家热情洋溢,可果儿始终冷冰冰的,从头至尾都透着不耐烦。
艾欣真想斥责她,但不想破坏还算过得去的气氛,就没多言。
唐一骏看在眼里,力图撮合着,可仍没如愿,心里暗暗着急。
经过这一次,他彻底知道果儿的心思,进而为艾家人感到遗憾。
艾爸爸和艾妈妈终于离开了唐家,但神情异常失落。艾欣看在眼里非常难过,也不好多说,安慰的话实在很苍白,她就把精力放在说服果儿上面。
当只这两姐妹单独相处时,艾欣毫不遮掩地说:“果儿,我知道你很为难,但也要站在老人位置上想想,你不觉得你太心狠了吗?”
果儿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就说我心狠?难道认不认亲爹娘,我也没的选择吗?”
“你太只顾想自己了?你想过他们的感受吗?你总说让我换位置思考替你想想,那么,你何尝跟那两位老人换位思考了?如果你是他们当中的一人,你遇上这种天灾人祸,你会是什么心情?”
艾欣的话很重,让果儿惊颤不已,心开始噗噗跳得厉害。
“果儿,我不是强迫你一定要认他们,但凡请你配合检测一下,让那两位老人得到确实的结果,让他们心里能够踏实,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看他们疑惑一辈子吗?你这样逃避是没意义的,坑得最苦的是那两位老人,而你也不见得心里就好受。倒不如你做点善事,给他们一个确切的答案,也许他们是你的父母,也许不是,如果不是,他们也就不用对你那么用心,你也就不用背负那么沉重的心理负担。倘若鉴定出你们是亲子关系,但认与不认,也是由你做选择,没人会逼你。别忘了,法律上,唐一骏才是你的父亲,你也有理由拒绝认回亲生父母。我这样求你,完全是可怜这两位老人,别无所想。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立字据,签字画押,绝不会逼你去认亲!”
艾欣少有的严厉,让果儿大吃一惊。虽然艾欣的声音和语气都并不犀利,但是话语中却句句沉重,每个字都落在了果儿心里。
果儿闭上眼,思索那些难以承受的话,开始有所反省。稍后她忽然睁开眼,幽幽地看着墙角,说:
“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我心里很乱。”
“好,我不会逼迫你,但我需要大概的时间限度。”
“两到三天吧,到时我会告诉你我的决定。”
艾欣再度相信她一次,到时果儿不做回答,她会主动问果儿的。
回去之后,艾欣怕那两位老人心情不好,就经常打电话跟他们聊天,把注意力引向别处。她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孩子,要让老两口一同感受喜得孙女的喜悦,去冲淡那些不愉快。
而果儿这边,在努力做抉择,一直游移不定的她,也在反复思量着艾欣的话,希望给自己一个决定。
经过认真思考后,果儿终于有意愿要给艾欣打电话了,可就在这时,她漫游在大街上,却巧遇到一个熟人,让她倍感惊愕。
“陈佳鸣?怎么是你?”
向果儿方向正走来一个人,就是陈佳鸣,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挎着一位年轻女孩。
陈佳鸣是听到果儿的话才注意到她,见到果儿,同样感到惊愕。
“唐果儿,是你?”陈佳鸣愣住了。
果儿看着他,又看看他身旁的小姐,心里翻搅起来。
“没想到,居然能碰见你!”果儿沉重地说。
“嗯,我也没想到呢。你这是……”
“哦,我正要找艾欣呢。”
听到艾欣这个名字,陈佳鸣也是眼睛一亮,显得不自然了,但没说什么,只随便应了一声。
果儿又瞥了一眼那位小姐,说道:“看来离开我父亲之后,你过的还不错。”
他冷笑着说:“马马虎虎吧,还过的去。”
“这位小姐,是你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