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府许广的书房中,坐着许广夫妇、张宾以及许正阳四人。
听到邓武被一枪击毙,张宾泪流满面,口中喃喃道:“师傅、师妹,你们的大仇终于报了,你们就安心的长眠于九泉之下吧。”
许广夫妇早知许正阳祖师一家的惨况,此时见张宾如此,也是唏嘘不已,一家人对张宾又是劝慰了一阵。
黄泽镇到四明山那一段路比较偏僻,一路上荒无人烟,熊大兄弟四人跟在许广和张宾师徒等人后面,不多久就被原先劫货船时打过交道的许府家丁发现,预先埋伏好的人和张宾师徒等人前后夹击,虽说熊大熊二也勇猛非凡,伤了几个许府的家丁,但好汉也架不住人多,终究被擒。
熊大熊二被擒住后,对邓武倒是意气非常,无论怎么逼供都一口咬定货船是自家兄弟二人所抢,不认识邓武是谁。
但是这难不住做了几年县令的许广,许老爷避实击虚,撇开熊家兄弟,单独分开审讯那两个喽啰。
那两喽啰虽说是熊家兄弟的心腹,但如今自家的靠山全倒,无任何侥幸可言,在许广的威逼利诱下,把邓武和熊家兄弟合谋的事都一五一十全供了出来。
不出许广和张宾等人的猜测,熊家兄弟果然是横江帮的人,不过这次却是瞒着横江帮高层和邓武勾联到了一起。
许广可不管熊家兄弟是否瞒着高层接私单,他只认熊大熊二和活下来的两个喽啰是横江帮的人就够了。
许广知道许家的势力还不能和横江帮对抗,但横江帮这次兔子吃窝边草的做法彻底激怒了江浙财阀,他只是修书一封将情况说明,并派张宾的徒弟和大管家许福押着熊家兄弟四人去杭州,交给嘉兴豪族王家,请求王家给主持公道就可以了。
江浙商团是以王、周、陈、张、林等五大豪门大族为首组建的松散联盟,而横江帮则是他们暗中豢养的打手,平时为他们运送货物,有事时则使横江帮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许家的事很快就得到圆满的解决,所有损失全部都得到合理赔偿,而闹事的熊家兄弟和两个喽啰听说被怒不可遏的横江帮大佬按照帮规丢到海里喂鱼去了。
许正阳这次的表现,许广在给王家家主的信上刻意的描绘了一番,让王家对这位一直“深养闺阁”的小神童的印象愈加深刻。
“这个王明冶,现在都已经做到四品道台了,还怕他家的闺女嫁不掉么,三天时间就接连来了两封信。”许广看着手中的信对夫人马氏笑道。
“谁叫我们家佛儿这么优秀,如今才六岁就已经是博古通今、文武双全了,哪家女儿都巴不得嫁进许府来呢。这几年前来提亲的人都把门槛踏坏好几条了。”马氏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在人面前非常谦和,但心里面却是得意,对于儿媳妇的选择,她的眼光也是很挑的。
“这个王明治年年都提两家联姻的事,这次王家族长也在信中提到两家连姻的事,王家这一次又帮了许家大忙,这该如何回复王家才好?”许广这人跟别人不一样,出身商人家庭,崇尚西学,为人比较开明,觉得儿子的婚姻应该由儿子自行决定,不应该插手过多。
马氏是个精明且非常成功的商人,一切事情皆以利益来考虑,她对许广道:“王大人官声人品皆出众,清月虽比佛儿大两岁,但却是个美人胚子,且一直都在王大人身边养着,那家教一定是很好的。”
马氏顿了顿,接着说道:“王大人是嘉兴王家直系,自身又做到了四品道台,那是有地位有后台的人,清月又是王夫人生的小女儿,深受宠爱。我觉得这门亲事可以应下来,这对佛儿以后的仕途有莫大的帮助。且我们和王家有了姻亲的这一层关系,楠儿也能在其中受益。前两年因拳匪之乱的影响,你没让楠儿参加乡试,却是把楠儿又耽搁了两三年。今年楠儿已经过了弱冠之龄,这次的乡试考取之后,看朝廷的风向,恐怕要废除科举考试了。楠儿可以借着王家的关系捞个实缺的官儿,这有后台靠山才好办事啊,我们许家毕竟底蕴不足啊。”
许广默然,许家岂止是底蕴不足,在江浙豪门大族眼中,那是根本就不入流,要不是自家生了个好儿子,让人觉得他前途无量,这次货船被劫的损失恐怕半分都拿不回来。
“那就按夫人的意思,和王家联姻。听说上月张宁海刚从法国回来,我这两天就去一趟湖州,请张静江为我们两家作伐。”许广考虑良久,遂做了如此决定。
“湖州张家也是不逊于嘉兴王家的豪门巨贾,请张叔叔为两家作伐,倒是又为许家拉得一大助力。”马氏笑道。
张宁海出身湖州豪门、丝商巨贾之家,早年捐得候补道台衔,光绪二十八年任大清驻法国公使馆参赞,时隔一年回家省亲,上月底方才回到南浔张家。
张宁海是张家的后起之秀,为人豪爽,许广与其结识后多有书信往来,两人皆是向往西洋各国的强国之道。
“佛儿,你还记得以前常来我们家玩的清月姐姐吗?”许正阳被叫到书房后,马氏见到他,劈头就问了这么一句。
“清月姐姐?哦,我记起来了。娘,你是说那在王县令王伯父家的小千金吗?有三四年没见了吧,那真是个淘气的丫头?”许正阳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人来。
“呵呵,看来我们家的佛儿还是没有忘记你的清月姐姐嘛。”马氏和丈夫对视了一眼,然后笑道。
许正阳不明所以,怎么觉得母亲这话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头,看父母的笑容,好像挖了好大一个坑在等着自己往里跳。
“娘,看你说的,怎么说是我的清月姐姐,我跟她又不亲。”许广反驳道。
“哈哈,佛儿,马上这清月姐姐就跟你很亲了。”许广笑着插了一句嘴。
“你们要干嘛?”许正阳警惕的看着父母,退后几步,离他们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