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牌有“牌理”,游戏有“游戏规则”,各地有各地的民俗,当你参加那个属于大家的活动的时候,就不能不考虑约定俗成的规矩。
虽然你喜欢,但是不可以
今天你一进门就嘟着嘴说:“法文老师不讲理。”
“怎么不讲理呢?”我问。
“她考法文,除了原来的题目,还出了个加分题,答对了可以再加十分。”你气呼呼地说,“我明明写对了,却只加五分。”
“加五分也不错了啊!”我笑笑。
“可是我认为应该加十分,就去跟老师争,她偏不给,所以我不高兴。”
“为什么不给呢?”我又问。
“她画了四格漫画,里面每个人说话的框子都空着,要我们自己想,自己填。我填得都对,可是老师说我的方向不对,所以只能算一半。”
“什么方向不对?”爸爸也不懂。
“就是从左向右看,还是从右向左看嘛!”你把考卷掏出来,指着那四格漫画,“老师说一定要从左向右看,我偏偏写成从右向左看。”
“中国人就常从右向左看啊!”我说。
“对啊!”你叫起来,“我就跟老师这么说啊!可是老师说法国人都是从左向右,不能从右向左,所以我认为老师不讲理。”
我当时不知讲什么好,但是现在我要跟你说几个故事。
我高二时,已经得了两次全台湾学生画展的大奖,人人认为我有绘画天才。
有一天,地理老师把我找去,说校外举行地图比赛,要我画一张去参加。
我兴奋极了,回家立刻动工,先打格子、算比例、用铅笔描出“等高线”,一点点着色,用黑色的笔勾出河流和城市,再以“宋体字”写出各地的名称。
足足花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地图终于完成了,怎么看,都像一张印刷的,工整极了。
我得意地拿去给地理老师,猜想她一定会大吃一惊,不相信我能画得那么好。
老师打开地图,果然大吃一惊,但是接着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为什么原来应该低的地方是绿色的,高的地方是褐色的,你画的却相反呢?”
“我改了!”我得意地说,“您看!图例上我也改了,因为我觉得低的地方是城市,建筑物多,应该灰灰黄黄的;山上都是树木,所以应该是绿色。”
老师却把脸拉下来说:“但是大家都那么画,画了几百年了,你改变它,人家怎么看?就算看得懂,也看不习惯啊!”地理老师居然把我一个多星期的心血退回,连送出去试试都不愿意。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把地图带回教室,同学们都盯着我看的感觉。
大概就跟你今天一样吧!认为自己明明做得比谁都棒,却没得到奖励。想想,你今天还拿了一半的分数,我当年却连一分也没拿到,不是更惨吗?
如果你是我,你气不气?失望不失望?
那件事,我气了好多年。但是,后来进入社会,愈来愈成熟,愈来愈认识这个世界,就渐渐不气了。因为我开始了解,我们是生活在人群之中的,就不得不遵守人群里许多“约定俗成”
的规矩。
记得我在大学时代,有一次参加辩论比赛,对方的人因为逻辑有漏洞,我没几句话就把他给辩倒了。可是成绩出来,我精彩的演出,却没得到最高分。
为什么?
因为评审老师说:“规定每人发言三分钟,你只讲了四十秒,所以要扣分。”
“我四十秒就把他辩倒了,何必啰唆,硬拖上三分钟呢?”
我不服气地问。
“因为这是规定,时间超过要扣分,不到也得扣分。”评审老师摊摊手。
同样的情况,当我参加画展,参展的办法总是规定尺寸,既不能大于多少,又不能小于多少。
我也曾经去抗议:“既然是画展,就该让艺术发挥,一张好画,就算不过一尺大,也是好画,何必硬性规定?”
“我们几十年办下来,都这样。”主办单位说。
连出版画册,我都做过一件不讨好的事,就是为了表现得跟别人不一样,要求装订厂把书做大一点。
画册出来,人人叫好,也在画展上卖了许多。可是画展之后,送到书店,却被退回不少。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书的尺寸太特殊了,比标准的尺寸高了一厘米半,书店的架子塞不下去。
孩子!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些故事吗?
我是要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虽然可以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只要自己认为对,就勇往直前。但是也要知道,打牌有“牌理”,游戏有“游戏规则”,各地有各地的民俗,当你参加那个属于大家的活动的时候,就不能不考虑约定俗成的规矩。
中国人常说“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意思是当你进入一个新地方之前,应该先问问人家有什么禁忌;当你进入一个新的国境的时候,最好先了解别人的习俗。
你今天还小,还不会有这样的感触。但是当有一天,你走向外面的世界,就会逐渐了解那句话。
别为法文老师坚持漫画要“从左往右看”生气了吧!
因为那是法文啊!
说不定哪一天,你法文老师学中文,看中国古书,就不得不乖乖跟着你,从右向左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