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异常清晰的在她眼前掠过。她猛地睁开眼睛，一切都很安静，只是，这个房间，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房间。钟摆走过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夜里异常清晰，刺激着她的五官。
床头上一盏台灯亮着，昏黄的灯光，却还是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其实，她不是睁不开眼，只是不愿意睁开眼。
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只是，她不愿意再想起。
这三年来，她的生活很平静。平静到，她几乎以为那些事情都是上辈子发生了事了。只是，一场梦醒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还是这一辈子，她又回来了，或者，她从来都没有离开。
她起身下床。可能是在床上躺了太长时间的缘故，刚刚接触到地面，腿脚发软，险些跌倒，如果不是抓住床沿的话。
休息了一会儿，她才起身，在房间中来回踱步，打量着房中的一切。房间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房间。
这个时候，门从外面打开。身影高大的男人，遮住了走廊的灯光，面部轮廓也不甚清晰。韩羽闻到，他的身上，散发着居家男人的气息，味道。
顾莫看到赤着脚站在房间中央的韩羽，眉头皱皱，大步走过来。一句话不说，把她打横抱到床上。
他的身上少了自从重逢以来常见的戾气，多了些平和。他把被子高高拉起，只叫她露出一个头。
“刚刚醒过来就打赤脚站在地上，韩羽，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好吧！韩羽在心里暗自推翻刚刚的结论，当她什么都没说，顾莫还是那副吓死人的模样。
其实，现在她心里有好多疑问，只是不知道顾莫愿不愿意替她解答。毕竟，在这个房间里，除了他，再没有一个她认识的活物了。
顾莫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脸上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些。“不发烧了。”然后挑挑眉，看着韩羽，“怎么？有话要说。”
韩羽咽下一口唾沫，告诉自己保持镇定。
“那个，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顾莫答非所问，“是我把你救回来的。”
“那谢谢你了。”
顾莫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指着我的鼻子问我，你这个混蛋，怎么把你带到这里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已经侵犯了我的人身自由。”他摇摇头，故作可惜的说道：“本来，我已经准备了一大片的说辞这下都没用上。”
韩羽憋了半天，才憋出三个字，“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那天发现你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我如果当时就走掉的话，说不定过几天警察就会亲自找上门来，指控我蓄意谋杀。我救你，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万一你病的严重了，没来得及救治，那我岂不是又多了些罪过。”
韩羽眼角抽了抽，她认识的那个顾莫，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毒舌了？
顾莫坐在床边，又自顾自说起来，“韩羽，我想过了，当年我们可能确实是有些误会，让两个人都很不愉快。我承认，这次见到你，我的行为太过偏激了，吓到你了。如果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谅。”
韩羽咽了半天，才咽下一口唾沫，喉咙也不大能发出声音，“顾莫——我不会是听错了吧。”
“不，韩羽，你没有听错，我刚刚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顾莫现在的样子完全像个毛头小伙子，和刚刚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不生气了？”韩羽试探的问，生怕他反悔。
顾莫点点头，其实开始还是有点生气的。就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他守在她身边的日子，每天，他都能从她嘴里听到“顾莫”这个名字，那样缠绵悱恻，动人心弦。他冰冷了三年的心，因为她梦中的呓语，早已经融化了。
他想，他们之间，一定是有误会的，三年前，他什么都不问，就带着对她的恨，远走他乡。现在，他回来了，这一切，其实都不算什么了。他总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和韩羽，不会就这样分开的。
那些误会，他想，就让它们都随风而去吧。如果她愿意解释，他就听。她不愿意解释，那他也一世不问。
只是，他们又白白蹉跎了三年的光阴。
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许多事情，却从未改变他对她的一颗心。这三年里，他恨她，日日夜夜的恨她，可是，没有爱，哪来的那样深的恨呢！正因为爱，所以才不能不在乎。受过的那些伤害，也因为爱，而被无限放大。
现在，他足够成熟，足够稳重。可是当他看到韩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归属感还是让他怒火中烧。所以，他疯狂的嫉妒，疯狂的报复。当他撕碎她的衣服时，当他把那道可怖的伤痕展示给她时，当她在黑暗的夜里哭着说恨他时，当她瑟缩在大雨中哭得不能自已时，他再也无法骗自己。顾莫，承认吧，你爱她，爱的无法自拔，你根本就下不去手。看到她伤心，你比她还伤心，这样还能怎么样，那就放手去爱吧。
当他看到掉落在地上的那幅画时，他的心，就再也无法坚硬起来了。那是他们共同的回忆，他以为，那些回忆，她早已经丢掉了。原来，她还留着，原来不只有他自己还抓着回忆不放手。
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一会儿吃点东西吧！我吩咐厨房给你煮了粥。”
韩羽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不饿的。”
顾莫的声音却出奇的柔和，像一片轻柔的羽毛，拂过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乖，吃一点，你知道你睡了几天吗？”
韩羽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摇摇头。
“三天两夜。”顾莫轻声说，“再不吃些东西，你说你会不会再次垮掉。”
他叹了口气，“韩羽，不要再吓我了，你睡了这么久，害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所以，不要让我再这样提心吊胆了，乖乖听话。”
韩羽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乖乖地点头。
在顾莫的监督下，她吃下一碗粥。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打了一个饱嗝。
“顾莫，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你问吧。”
“这个，是你的房间吗？”她那样试探的，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呀，这是我的房间。”
她的心开始不争气的，不受控制的，剧烈的跳起来。就在刚刚，她从床上起来，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看到床头上，书桌上，摆放的那些照片时，心里就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充满。那个人，那张脸，她太熟悉了，熟悉到每天照镜子时，都会和她打招呼。
更夸张的是，在正对床的墙壁上，挂着一张超大的照片。女孩儿身后是大片的向日葵田，她穿着及脚踝的长裙，好似有微风吹拂她的秀发，眼里散发着，有如阳光般的细碎的光芒。
“你应该看看我在美国的家，卧室里全都是你。”顾莫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她耳边说道。
可是，她能说什么，她能做什么呢？
在顾莫身边，她从来都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他要的，她不是不愿意给，只是，她给不起。
顾莫握住他的手，“小羽，不要说那些你不爱我这样让我伤心的话了，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爱我！”他说的坚定，韩羽怔住了。
“顾莫，我——”
顾莫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她嘴边，“好了，小羽，我只是在表明我的心意，以及，我看到的事实。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无论是方志信，还是张放，都不是我的威胁，因为，你从来就不爱他们。我会等你，我们慢慢来。”
从没有人可以像顾莫这样，把情话说的这样好听。
韩羽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顾莫，难道你忘了吗？我已经结婚了，我不可能离婚的，小小还太小，我不能这样做。”
顾莫闻言，身体一颤。
他只想摸清韩羽的心，却忘了，他的小羽，早在三年前，名义上，已经是另一个人的妻子了。不管小羽爱不爱他，她都曾经是他的妻子。
这时候，他无声的笑笑，他们顾家的男人，还真是命运相似。难道都要离婚才能成全他们的幸福吗？这当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最后能和韩羽在一起，什么事情他都愿意做，更何况只是等待。看起来，他还是要采取一些行动的。
“顾莫，对不起，你跟我耗不起的。”韩羽低下头，轻声说道。
“小羽，你忘了吗？我们老顾家的人，可都是出了名的痴情男子。我们家老顾当年在那样无望的情况下都能等我妈五年，我有希望，为什么不能等呢！？”
韩羽摇摇头，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顾莫，你不明白，我不能让你这样受委屈。”
顾莫搂过她的肩膀，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小羽，我明白的。只要你的心在我这里，我就什么都不怕。你顾虑的那些，我根本就不在乎。”
“傻瓜，不要哭了。我为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情，向你道歉，是我太冲动了，我无心伤害你的。”
韩羽伸出手，光洁的手指抚摸在顾莫被衬衣袖子遮住的右手手臂上，“可以让我看看吗？”她小声祈求。
顾莫解开袖口，掠起袖子，那条可怖的疤痕，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狰狞。
第二次看到，韩羽还是冷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她的手指轻轻抚摸在上面，一哭蜿蜒向上，“当时，一定很疼吧！”
“不，一点都不痛，”顾莫握住她抚在疤痕上的手，轻声说道，然后拉着他的手，抚在左边胸口上，“其实，这里才是最痛的。所以，以后不要再不说一声，就丢下我走掉了。”
“我知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顾莫，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不好，”顾莫拉着他的手，“这些年，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过的一点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