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可让他回到无靥族!”
黑暗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不容抗拒。
……
平生和白存相约在公寓一楼的大厅见面。他原本以为在同一个城市已经很有缘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俩居然还在同一座公寓。
平生坐电梯下楼,心里激动地不得了。现在网上的人妖虽然多,但白存指不定真是个妹子。和个妹子见面,他这个模样会不会太随便了?25层楼,坐电梯在不拥挤的情况下也才只要十几二十秒。平生面对着电梯里的金属墙壁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忽然他觉着不对劲——墙壁上反光出另一个人影——那个人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身着着一套休闲服,双臂环胸,面对着他的后脑勺。
咦?刚刚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进来啊?大白天见鬼了?
他转过身看着那人,傻笑着向那人伸出手,问:“兄弟,你啥时进来的?刚刚咋没有看见你?”
只见那人微微一愣,松开了环胸的双手,右手伸向前缓缓握住了平生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你干嘛?占老子便宜?”平生一边大叫着,一边甩那只被无音抓着的手,眼看着马上到一楼了,居然还被人揩油水,“我是男的,有家室了。”
那男人不放。等着电梯门一开,他拉着自己的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于是,大厅里回头率百分之一百——俩大男人手拉手像话吗?
“我等人。兄弟!放过我吧。”平生道,一脸恳求地向那人甩了甩自己被他牢牢牵住的手。
“我,白存。”那人道,声音未有一点起伏,反倒夹杂着一股寒气,平生猛地一抖,便尴尬地笑起来。“你也可以叫我无音。”男人说。
平生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傻呵呵地干笑,话说,他总以为和他一样戴女生马甲来诱拐妹子的男生是很少的,没想到这一下就有俩了。
“我以为你是女的。”他实话实说,但现在这一状况也好,和妹子去剪头发事儿多。
“哦?”白存不解,一把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一头及膝的白发便披散了下来,“是因为我头发长吗?”
平生这会儿真的惊讶了,鹤发童颜,说的就是面前这个人。模样不过三十岁,却留了一头长白发。
来往的行人皆目不转睛对看着这个白发飘飘的男人,心里想着:莫非要拍白发魔男传了?
面前的男人脸部棱角分明,眉目深邃,隼目犀利,那双银色的眸子盯着自己,就仿佛里面存放着一块万年玄冰,随便瞟一眼,便是寒气四溢,令自己浑身冰凉。端的一冰山帅哥。
“咳咳。”平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假咳了两声,“无音,把帽子戴上,这才春天呢,你让我直接又回到了冬天。”
闻言,无音冷峻的脸微微抽搐了下,这才松开平生的手,将头发给藏在了帽子里面。完毕,又自然地拉起了平生的手,他却对平生说:“别剪头发了。”
“为何?”
“身体发肤乃受之父母,何必像个和尚似的留这么短的头发?”
“额。”
平生所受惊吓不轻。如今这年代,哪里还有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不剪的?父母还押着人去剃板寸。但是他现在不是担心这个,他担心的是自己的手臂会经不住这男人的大力,然后断掉——兄弟放开我吧!你去找个妹子摸摸手。
“跟我走!”无音忽然十分认真地道。抓他的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平生吃痛,却道:“我是直男,不搅基。”
“给你两个选择,一跟我走,二我带你走。你选那个?”
“我选我跟我老婆走!”
看见无音冰冷的眼,他忽然觉着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名叫无音的男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电梯里,莫名其妙地长了一头白发,莫名其妙地说要他跟他走。是个神经病吧。
“快说。”无音的声音愈发冰冷,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忽然牢牢地掐住了平生的喉结,力度在不断加大。“不跟我走的后果就是死。”
他感觉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两手一直在抓着无音的手腕。他忽然觉着墨墨老婆、烟雨老婆一起欺负自己都没有这个男人来的凶狠。他后悔了,他后悔不在家要墨墨给他剪头发了。虽然墨墨技术不好,但好歹也比这个凶狠的男人强。
平生泪浅,心里觉着委屈,眼泪就止不住。忽然,他发现四周的景物在变化。那男人掐着他脆弱的脖子的手力道渐渐放轻——这是怎么回事?那男人的装束变了——一头披散着的白发,和一身白长袍,一双白色的皮靴,浑身白的刺眼。
这是——四周的场景不断变化,他看见了很多很多的一闪而过的人影。
忽然他看见一个双目发红的的红衣男人在怔怔地望着自己,火瞳中似乎有种说不清的悲哀之情。然后,那个红衣男人纵身向自己这边扑倒而来。那是火、火!平生在心里大喊着,他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一切都被卡在喉咙里。那人跃入了火海,却没有任何挣扎。火焰像野兽的血盆大口,吐着恶心的火舌,一点一点蚕食着那人的躯体。不一会儿,只火池上漂浮的只有余存的几丝热气。
“灵羽,对不起。”还有这若有若无的余音,在火焰的滚动中不停地回荡着。
灵羽,对不起……
无音看着平生猛然放大的瞳孔,放开了平生的脖子,抓住了平生的两肩膀,他心里不觉疑惑:难道历史的回放会对平生造成什么影响?
平生没有看见无音疑惑的表情。他一直看着那些变化的场景。
他看见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刚刚那个红衣男人此刻抱着个瘦弱男子在激烈亲吻着,似乎要将那男子吃掉。然后听见瘦弱男子呜咽着说:“红郁,你不会抛下我的吧?”
那个红衣男人睁着满是****的眸子,摩擦着瘦弱男子的唇瓣低语道:“不会的。不会的。”
可是画面转换,那红衣男子修炼成仙,被众神将请上天庭。而那瘦弱男子却抱膝在红衣男子飞升的地方静静仰望,他白纱蒙面,说不清、道不明是悲是喜……
画面再次转换,他终于看见那瘦弱男子的正面了——没有脸!
只见那瘦弱男子挺着一个大肚子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这是要临盆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他双手使劲抓着床单,指甲似乎要抠进床木板里去。那是比女子产子更剧烈的疼痛,就像肚子里有一把生锈的匕首,在他的腹内旋转,每一下都似乎要戳穿肚皮,可每一下却是刮下他一层血肉,血肉相连,鲜血淋漓。他承受不了生子的痛苦!
他是无靥族视为的最耻辱的人,是九尾凤凰一族最看不上的人。就连丈夫,也弃他而去。
没有任何人来帮他。只有他一人来承担这份痛苦。
“孩儿,就让咱俩一起死吧。”他颤抖着嘴唇说着,手缓放上了自己的肚子轻轻抚摸着。肚子里是他的孩子,他和红郁的骨肉……
让他和孩子一起轮回吧!
只见那人忽然伸手摔碎了床头上的花瓶,然后艰难地从地上捡起一块尖利的花瓶碎片。他开始冷笑,面目狰狞。
他脸上隐隐浮现出五官,只见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里滚落,滑过脸颊,滴湿了耳鬓两侧的头发。
“红郁,我恨你……”
言毕,他便将花瓶碎片一个使劲插入了自己的肚子,血液自伤口喷涌而出,无法言喻的疼痛自血洞处像疯狂生长的青藤漫般延开来。然后他缓缓移动那块碎瓷片……他将碎片从肚子里拔出,满脸狰狞地继续插入肚子,像是这个还未出世的胎儿与自己有着何等的深仇大恨——一下、两下,三下……无数下,直至他的腹部千疮百孔,肚子像开了个大洞。然后他满脸泪水地看着屋顶上的梁柱,任凭死了胎儿从肚子的破洞中滑了出来,缓缓地躺在他身边。他双目无神,瞳孔涣散,他死了。从那洞里流出来的血水将他全身染红……
“不要!不要死!”平生大叫着,抱住了头,拼命想甩掉脑海里的东西。良久,他才发现一切的一切早已化为乌有。
自己和无音站在一个混沌的地域,互相望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