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看着那一位手朝他张开来,并且还要他去抱抱的小娃娃,额上三两条黑线冒了出来。看着那小娃娃泪眼朦胧的脸,他心下一阵不忍,却又不明白淬火儿出现在此处将这个从红郁的蛋里孵化出来的小娃娃硬塞给自己的用意。
那在一边看好戏的任海湾看见这小娃娃,欣喜不已,神经大条的他早就将这位娃娃是从蛋里孵出来的现实给忘记了,一头钻到了淬火儿的面前,将娃娃抱了过来,就差往自己身上蹭了。
娃娃似乎是被这样的海湾给吓了一跳,哭声越来越大,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盯着平生所在的方向,泪水流得更厉害了。那神情,有如平生对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狼鞘手扶了扶额,别过了头。
“抱、抱!”那娃娃又叫了两声,手往任海湾的脸上抓挠了两下,眼睛仍旧看着那位将他放任不管的平生。
平生终是忍不住地轻咳了两声,问淬火儿:“这是什么状况?他为何这般粘着我?”
闻言,淬火儿的脸色更差上了几分,道:“这又怪得了谁?你与主人那情缘生生世世牵着,怎能容得了他人插足?”
这样的话,俨然与平时所问的话不相对,却又让平生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
倘若说薛无音浴火而亡,红郁浴火重生,那之前他那从灵羽的记忆中所看到那些事,红郁堕入焚仙池自毁仙元……这般说来红郁在自毁仙元之后又重生复活了一段时间,而后才去往阴冥界轮回……
平生的脸上,两道长眉不由得打了个结。倘若有什么法子能让薛无音再复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他又能怎样呢?这些,他都不懂。
被那小娃娃挠得难受的任海湾终于是被弄怕了,抱着那娃娃走到了正在发呆的平生身前,将娃娃放到了平生的怀里。
而如奇迹一般,那个刚刚还哭个没停的娃娃停止了哭泣,将胖脸埋在了平生的怀里,轻轻地蹭了两下,竟然咯咯发笑起来。那一脸满足的神情,任任何人看了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连那眼睁睁看着娃娃的表情骤变的任海湾都不由得心里慌了一下,双腿凉了去——这莫不是遇上什么灵异之事了。
“我带主人的蛋回到了九尾凤凰族,待了许多时日,请了诸多母凤前来孵化主人的蛋,奈何前不久才被九尾凤王告知,主人的蛋留在九尾凤凰族是孵化不开的。人若决心要死,又有什么理由能让他放弃呢?于是我又带着这颗蛋去了天界,找了司命星君,讨要了法子。”淬火儿看着在平生怀里满足地流口水的娃娃,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
“你若是去找了司命,那么……”平生的目光变得犀利,嘴上忽地带上了一丝邪笑,“那你岂不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时至今日,平生自然不会忘记,他的无音究竟是如何死的,也记得这把淬火剑是如何救回他的主人的。
“我自是知晓你要杀了我,可你杀了我又有何用?薛无音本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薛无音只是我主人的一个身份而已,肉体最终会腐烂,唯有灵魂方能永恒。你现下不应当更好地珍惜还活着的我的主人吗?”淬火儿俊俏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目光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转向了那一直站在边上默默无语的狼鞘身上,“狼鞘,我知你现今狼狈,无法再面对我,但好歹你我相识一场,你主人这般对我,不论如何,也替我说几句好话罢……”
狼鞘一愣,转而又一笑:“虽相识一场,你害我多深,我清晰得不得了。”
淬火儿的笑脸颤动几分,眼睑便垂了下去。
“我淬火为红郁生,为红郁死,但凡为红郁之事,从不后悔。纵然尔等恨我多深,其结果不会改变。我也一如既往坚持初衷。灵羽君,还请你,多多照顾我家主人了。来日有缘,自会相见。”
只见淬火儿说完了这句话,化作了一束红光离去。平生想拦下他说些什么,却也没有拦得下。神经大条的任海湾被这样的景象吓得再度一屁股倒在了地上,竟然坐上了刚刚他摔在地上得面碗碎片上,锋利得瓷片扎入了他柔软的肉,疼得他又跳了起来,捂着屁股连滚带爬地飞奔下楼,去找任妈了。
平时还未回过神来,怀中的娃娃一手伸了过来,把手往他脸上狠狠一捏,他不由得一个吃痛,一时竟有将这娃娃扔出去的冲动。可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忽地又没了这样的感觉,这模样,明明与无音不相像。
“他长大之后,是红郁,不会成为薛无音。”狼鞘对他说。
这也是一个不可改变的现实。
“我却想让他成为和无音一样的人……”平生回答,嘴上浮起一丝苦笑。
狼鞘又说:“人如何变,本性却难以改变。”
平生道:“我记得那回死里逃生,在昏迷时,我又进了灵羽的记忆。灵羽有多恨红郁?换句话说,是恨是爱我也不解。毕竟爱恨是非,旁人无法作答。这世上爱红郁的人那么多,恨红郁的人那么多,对红郁又爱又恨的,想必谁也不及灵羽吧!我却是,单纯地恨红郁,没有半点爱意。”
言毕,抱着那娃娃的手一松,娃娃直直地坠落到地上,屁股与冰凉僵硬的地面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撞得痛了,便大哭了起来,两只小手一个劲儿地揉着自己的双眼,泪水哗啦啦地流,还不时从手指头缝里偷看着平生的反应。
平生也不理会这嚎啕大哭的娃娃,转了个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