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江王爷脸上忽然多了一抹沉痛,江南雁一怔,母亲要说这起这段陈年往事了吗?
江王爷淡淡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提它干什么?”
江王妃语塞,丈夫的埋怨,儿子的冷然,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曾记得,在宁静琬进江王府之前,夫妻相敬如宾,儿子谦和有度,自从宁静琬进了江王府之后,一切都变了,心月的锦绣良缘被她抢走了,丈夫仅有的时间也都在围着她转,现在连儿子都不着痕迹地站在她那一边。
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宁家的,丈夫一直对那个女人恋恋不忘就算了,现在连她的女儿也要来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江南雁看父王的神情,就知道这大概是一件父王不愿提起的痛心往事,也不再追问,谁不曾年轻过?谁不曾心动过?或者说,谁不曾荒唐过?时过境迁,现在追究这些事情,抓住过去不放,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江王爷忽然怒道:“把那个不肖的逆女给我带进来!”
很快,江芷兰在她生母柳姨娘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两眼红肿,哭得梨花带雨,昔日俏丽的脸庞高高肿起,五颜六色。
柳姨娘见到自己的女儿成了这个样子,心疼不已,当即跪在江王爷面前,哭泣道:“王爷,芷兰还小,纵是犯了什么错,也不应该下这么狠的手啊,芷兰可是您的女儿,这叫芷兰以后怎么做人啊?”
江芷兰看见雁哥哥在此,狡辩的心思也不敢有了,她生于江王府,长于江王府,对于这个年长的冷然深沉的世子爷,总有几分害怕。
江王爷对于女人之间的争斗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是芷兰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把静琬的身世翻出来去让世人耻笑,让他怒不可遏,用力一拍桌案,吓了众人一跳,除了江南雁之外。
江芷兰头深深低下,“父王,芷兰错了,芷兰再也不敢了!”
江王妃当然知道芷兰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好歹她和心月也是受益者,便出声道:“王爷,毕竟芷兰还小,也受了罚了,就别再追究了,再说谁年轻没犯过错啊?”
江王妃一语双关,暗喻江王爷年轻时候的事情,还有静琬的娘的事情,让他由己度人,不要追究芷兰的错。
江南雁皱眉,芷兰这次是真的玩大了,她忘记了,静琬现在是皇家景王妃,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江王府小郡主,事情只是江家的家事,事情牵扯到了皇家,远比芷兰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谁知道江王妃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江王府更是勃然大怒,“我早就说过,府中再有对小郡主的身份来历非议者,家法伺候,决不轻饶!你们这一个个,是不是没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柳姨娘跪下磕头,泣不成声,“求王爷看在芷兰年幼的份上,饶过芷兰这一次,她是妾身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也是王爷的女儿,妾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娘!”江芷兰哭着和母亲抱在一起,看的让人心酸不已。
江王爷余怒未消,“你们…”
“父王,娘,哥哥!”门口响起江心月的声音,三人同时看去,哭得梨花带雨的江心月走了进来。
江王妃一见心月这个样子,很是心疼,“心月怎么了?”
江心月素来和芷兰姐妹情深,跪在父王面前,“父王,芷兰还小,她只是一时糊涂,你就饶了芷兰吧,心月求您了!”江心月也哭得楚楚可怜,芷兰落到这个样子,她也心疼不已,不管怎么说,芷兰也是为了她才出此下策的。
江王爷被一屋子女人的哭声吵得烦躁不已,
“来人,先给三小姐禁足,派两个可靠的嬷嬷看着,没有本王的吩咐,哪里也不许去!”
江芷兰忘记了哭泣,呆呆地望着父王,父王亲自下的禁足令,那不是和幽禁没什么两样?
柳姨娘做了一辈子的妾室,这个女儿就是自己后半生的全部希望,哪里能容得了就这样被王爷幽禁?
正准备求情,看见江王妃的眼神,警告她不要在王爷气头上火上浇油,过几天等王爷气消了,再慢慢求情,只得忍耐下来,“是!”
江心月也怔怔地望着父王,不敢相信,“父王…”
很快,江芷兰就被两个年老壮实的嬷嬷带了出去,容不得反抗,柳姨娘万般无奈,放心不下,跟了出去。
江南雁一直无语,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
只剩下江王爷,江王妃,江南雁和江心月四人。
“父王!”江心月怯生生地开口,“芷兰…”
“住嘴!”江王爷的怒气又上来了,吓了江心月一跳,印象中父王从来没有这样和自己说过话,她从小就是让父王娘亲引以为傲的女儿,才貌娴雅,美丽无双,父王对自己一直都是和颜悦色,今日竟然如此震怒。
江心月心中的委屈立即升了起来,眼里止不住地往下滑。
江王妃一看心爱的女儿这样伤心,口不择言,“心月有什么错?竟然被你这样训斥?你眼中还有我们母女吗?你眼中是不是只有那个贱人的女儿…”
“啪!”一巴掌打在了江王妃的脸上。
这下子,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父王居然打了娘亲!
江王妃盛怒之下,脱口而出,想不到招来了丈夫狠狠的一巴掌。
江王妃心下凄凉,不哭反笑,“好,好,打得好,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还是比不上她,是吗?”她不敢再说那个贱人,用她来代替!
“娘!”江心月心疼地看着母亲脸上的手掌印,不敢相信地看着父王,谁不知道,父王和母亲多年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想不到今日父王今日居然对母亲大打出手,只不过因为母亲叫宁静琬的生母为贱人!
江南雁也想不到父王居然会动手打母亲,他是最早回神的一个人了,心知这样闹下去,只会越来越僵,对心月一使眼色,“心月,你带着娘先去休息吧!”
江心月朱唇不停地蠕动,眼圈有些发红,尽量控制自己不让泪水流下来,可是那不听话的泪水,还是溢满了眼眶,簌簌地流了下来,“娘,女儿先扶你回房休息!”
江王妃表情木然,机械地随着江心月慢慢走出了大厅。
结束之后,江王爷颓然坐下,浓眉紧皱,倍感无奈和无力。
“父王!”江南雁缓缓道。
江王爷似乎老了好几岁,不似原来那般高旷伟岸,声音也暗沉了下来,“景王府那边怎么样?”
江南雁摇摇头,“儿臣不知道!”
江王爷苦笑,“为父一直觉得亏欠静琬,想给她最好的补偿,谁知却是这样的伤害了她!”若是静琬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锦绣山庄,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豪门女人之间残酷的宅斗?
江南雁微微一笑,垂下俊眸,“父王对静琬了解有多少?” 一个十几年未谋面的女儿,父王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亏欠,只想好好的补偿她,却没有心思去管这个女儿心中是怎样想的,抑或是这她十几年的生命中是怎样过的,在她心中留下了怎样的影子?
江王爷缓缓道:“静琬和她娘长得很像,尤其是她的眼睛,像极了她娘!”
江南雁微微一怔,父王果然是对静琬的娘有过真挚的情意,这么多年过去了,事过境迁,还依然清晰地记得她的模样,要不然,刚才母亲说她是贱人的时候,父王盛怒之下,不假思索地给了母亲一巴掌!父王和娘相敬如宾多年,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动起手来?
江南雁沉默,刚才父王打的是他的娘,他却无法说什么,谁对谁错,又怎么说的清楚?
“为父知道静琬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不过是想知道我这个父亲对她到底有多大的容忍度!”江王爷缓缓吐出一句话。
江南雁一惊,原来父王早就知道静琬的心思!
江南雁的错愕被江王爷看在眼里,“为父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有着这样一双灵动慧黠双眸的女孩子是一个不学无术,愚昧无知的骄纵小姐!”
灵动慧黠?父王用这个词形容静琬,江南雁静默无语,确实很贴切。
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静琬的时候,有一种错觉,似乎汇聚了天地灵气,整个人隐隐透出一种灵秀之气,又透露着狡黠捉狭的光芒,熠熠生辉,绚丽夺目。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理解了父王,静琬的母亲,当时正值怀春少女时节,灵秀翩然,而父王,年轻气盛,风华正茂,这样的两个人在最美的时节相遇,一见倾心,情投意合,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王室贵胄,婚姻大多是基于利益的结合,有什么真感情在?就算有,也不过是相敬如宾而已,几时会有过这样内心深处的悸动,灵魂深处的契合?难怪父王一直这样守护着这段久远的往事,那是父王年少之时心动过的美好,所以才对静琬这样万般宠爱,母亲却一个贱人,瞬间将这种翩跹美好撕裂地淋漓尽致,难怪父王盛怒之下给了母亲一巴掌。
父王那样温和的人,居然会动手打母亲,可见内心的愤怒?
江南雁只觉内心深重,往日不可追,逝者已矣,他又能说什么?
母亲从来没有在意过父王侍妾们的存在,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更何况是位高权重的父王?但是母亲却不能不在意这个在父王心中的女人!
父王想补偿静琬缺失多年的父爱,作为一个父亲无可厚非,父王急着给静琬找回缺失的父爱,难怪无论静琬怎么胡闹,父王始终对静琬有着一个父亲独有的慈爱。
父王只怕以前都不知道还有静琬的存在吧,一旦知道了这段美好的爱恋居然还有结晶,自然喜出望外,尤其是静琬居然长得还像她娘。
让江南雁真正意外的是父王早就看穿了静琬的心思,只怕静琬从来都没有想过来承认这个缺位多年的父亲,她只不过是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是说好奇,她更想知道,这个父亲对她的存在有多大的容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