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寒颀长的身子半躺在软榻之上,泰然自若,一语不发。
宁静琬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也不在意,也没指望他会回答,谁知,静默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他低醇的声音,“本王想带谁去就带谁去!”
宁静琬知道,这是他在告诫自己,王府的女人,全凭他的心意,自己不要多事,包括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而已,不要仗着自己王妃的名义恃宠而骄,更何况,连宠都没有!
宁静琬今日穿的是一件淡紫色的衣裙,和那日的装扮一模一样,雪山冰蚕丝的衣裙自己一共有七件,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一样一件,外公说,只有他最爱的琬儿才能穿上这世上最美的衣服,想起外公,宁静琬的心才会稍稍变得柔软。
“其实王爷的事我也不想知道,只不过这么长的路程,这狭小的马车里面又只有我们两个,不说说话也是很闷的!”宁静琬解释道。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凤君寒淡淡道。
宁静琬知道他说的是名画的事情,无所谓道:“王爷你就准备好五十万两就行,不出三天,我一定能把这两幅画的真迹双手奉上!”
凤君寒重新闭目,不再理会宁静琬,宁静琬忽然有些惋惜道:“不过王爷,我还是不明白,五十万两可是天价,王爷你真舍得花这么多钱买两幅既不能吃,又不能喝的没用的画?”
凤君寒忽然睁开眼睛,凝视着宁静琬,眼里闪过翩翩笑意,如春暖花开,宁静琬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凤君寒不会是在打自己的主意吧?
五十万两银子两幅画,五十万两只怕够得上景王府一年的用度了,这可不是个小数字,赶得上一个郡县一年的税收了,凤君寒真肯花这笔钱?
但是五十万两对锦绣山庄来说却并不是个太大的数字,凤君寒这种微笑十分的危险。
宁静琬知道,凤君寒虽然看不上自己,却未必看不上锦绣山庄,只怕他也和某些人一样,不会放过这富甲天下的财富。
不过宁静琬倒是很想知道,这一次,凤君寒准备怎么办,或者说,宁静琬很想见识见识凤君寒的手段,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这两幅不世名画?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对于凤君寒,她是陌生的,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必须对凤君寒至少要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宁静琬忽然很想家,很想锦绣山庄,很想外公,面对着这个危险的男人,宁静琬强行把心里的涩然压下,一脸的无辜道:“王爷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啊,按照行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凤君寒轻笑,优雅而慵懒,浑然天成的气质与俊美无双的脸完美结合,宁静琬耸耸肩,闭上眼睛,装作没看见。
今夜是赫连真宴请凤临国各位皇子,凤君寒偏偏只带了宁静琬一个人,没带慕雪嫣,宁静琬懒得想那么多,这个男人的心思没那么好猜,自己也懒得去管那么多,她向来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想起赫连真,宁静琬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那晚赫连真的谦和有礼。
若不是赫连瑶的咄咄逼人,宁静琬才不会多管闲事,真画和假画对自己没任何影响!
自己只是一介商人,逐利才是天职所在,至于邦交国体,不是自己考虑的问题,自己也没那个能力,有那么多朝廷重臣,还有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的众多翰林院大学士在,还有凤长欢那样一系列耀武扬威的皇子王孙在,国家颜面关自己何事?
就像江南雁说的,自己要找准自己的位置,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只是赫连真是故意拿假画来的,还是被人忽悠了呢?
从那天的情景来看,只怕赫连真也是被人骗了,那赝品如此出神入化,以假乱真,除了自己,只怕很少有人可以看出来,南疆民风彪悍,国民并不喜欢琴棋书画,更不要说看懂这里面的玄机了。
皇上也真够狠的,只怕赫连真赫连瑶的颐指气使早已惹怒皇上,皇上却不动声色,这一点,皇上和凤君寒两人很像,到底是父子,就算心中波澜汹涌,表面上也能做到静如止水。
而自己,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帮了皇上,皇上找到了压制赫连真,或者南疆的最好的借口,凤临国泱泱大国,南疆居然敢用假画来做国礼,莫不是藐视凤临国?
为了这个理由,凤临国出兵都可以!
所谓的黄金二十万两,珠宝二十车,只不过是给南疆一个震慑而已,南疆不要仗着天堑,就在凤临国颐指气使,最好是彻底打压他们的气焰,颜面扫地才好。
所以那晚宁静琬才在皇上的眼中发现一丝对自己的赞赏之意,只怕连皇上也没想到自己给来了这样一出吧!
“王爷,王妃,到了!”宁静琬正在想,外面传来了冷殇的声音。
凤君寒睁开眼睛,宁静琬兀自跳下了马车。
宁静琬一下马车,居然看到了俊美如女子的凤倾城在驿馆门口。
见到宁静琬一身淡紫色的雪山冰蚕丝的衣裙,腰间一只温润羊脂玉的玉佩,淡笑道:“二皇嫂娘家果真是财大气粗,雪山冰蚕丝都拿来做衣服了!”
宁静琬一笑,“是啊,谁叫我外公只有我一个孙女呢,不给我花给谁花?”
“既然这么有钱,干吗不去接济贫民百姓,犯得着这么显摆吗?”说话的是随后而到的凤长欢,语气张扬而不屑。
宁静琬很是意外,“接济贫民百姓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吗?这好像是你们朝廷的事情吧?你们朝廷不是有专门的赈济司吗,干什么去了?”
凤长欢一怔,继而不甘道:“你这一件衣服够穷苦人家吃多少年了?”
宁静琬唇角扬起:“四殿下只知道说我,可也没见你节约到哪里去!再说了,我家的钱当然只能花在我自己身上了,花在我自己身上我自然是不心疼,花在别人身上我可就要心疼了!”
凤长欢看着宁静琬,不屑道:“果然是一毛不拔,无商不奸!” 宁静琬并不生气,轻笑道:“什么叫做一毛不拔,无商不奸?我们家又没偷没抢,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好像是你们朝廷的责任吧,我外公一介商人,再有钱也只不过是平民百姓,有那么大能耐吗?你们这些平日享尽荣华富贵的皇子皇孙凭什么把责任推给我们这些草民?”
凤长欢怒道,“宁静琬你…”
“我怎么了我?我有说错吗?”宁静琬和凤长欢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一分!
“够了!”一声低沉优雅而又淡然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
凤长欢和宁静琬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双双看向从马车中出来的凤君寒。
“二哥!”凤倾城和凤长欢同时道。
宁静琬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有这种本事,他的气场具有强大的压迫力,一句淡淡的话语就能让自己和凤长欢同时闭嘴。
“继续吵啊!”凤君寒从三人身边走过,波澜不惊道。
凤长欢低下头,宁静琬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气的凤长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们两个给本王注意身份!”凤君寒淡淡道。
宁静琬不语,凤长欢耷拉着脑袋,“知道了,二哥!”
“景王爷,景王妃,三殿下,四殿下到!”驿馆侍从见几人都到了,高声禀报道。
赫连真和赫连瑶早已等候在里面。
赫连真的目光不着痕迹地飘过宁静琬,宁静琬故作不知,可是一旁的赫连瑶却受不了了,这个女人让他们南疆国颜面扫地,真是可恶至极。
宁静琬对赫连瑶眼中的敌意视而不见,反而对赫连真微微一笑,赫连真对于让他损失惨重的宁静琬并没有如赫连瑶那般的敌意,看着他的笑意,宁静琬不由得再次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他的笑意并不张扬,有的时候反而比凤长欢还要谦和。
众人都落座之后,赫连真率先道:“小王一时走眼,差点酿成大错,幸得景王妃慧眼识珠,才得以挽回局面,小王在此谢过各位王爷,殿下,还有,”他停顿了片刻,看向宁静琬,“景王妃!”
宁静琬侧身看着身边的凤君寒,修长完美的手指握着杯盏,神情优雅深沉。
宁静琬一笑,凤君寒脸色不变,凤长欢冷哼一声。
赫连真带着赫连瑶首先给凤君寒和宁静琬敬酒。
赫连瑶看似恭敬地端起酒杯,神情却有些不怀好意,一不小心,脚下一崴,握着酒杯的身子就朝着宁静琬扑来,宁静琬脚底一旋,不动声色地敏捷躲在了凤君寒身后!
赫连瑶大概没想到宁静琬的动作这么快,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直接扑到在凤君寒的身上,那本原来想倒在宁静琬身上的酒,也尽数洒在凤君寒的锦袍之上!
赫连瑶一惊,酒杯坠地,响起“啪”的一声,四周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凤君寒俊逸的脸上出现淡淡的不悦,语气却依然平静,“赫连公主!”
这人就是有这种气势,声音虽轻,可是谁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赫连瑶被凤君寒的气势震住,一时居然忘记了道歉。
赫连真深深地看了若无其事的躲在凤君寒身后的宁静琬一眼,“小王代舍妹向景王爷赔罪!”
赫连瑶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宁静琬,却被凤君寒的目光中的冷意震住,喃喃道:“赫连瑶向景王爷赔罪,请景王爷恕罪!”
凤长欢蓦然起身,怒道:“赫连王子,赫连公主,我凤临国泱泱大国,对你们南疆始终以礼相待,就算你们在宫宴上面赠送赝品这种有辱国体,辱我凤临尊严一事,我父皇也大度地不和你们计较,谁知,你们竟然变本加厉,故意将酒水泼在我二哥身上,你们眼中还有我们凤临国吗?” 众目睽睽之下,赫连真道:“贡品之事,小王已经向贵国皇上赔礼道歉,再则,人有错手,马有失蹄,舍妹只是一时失手,绝非有意冲撞景王爷,还请贵国诸位殿下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