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琬儿脸上的倦色,他心底一疼,柔声道:“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不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像一个夫君对深爱的妻子,不知为何,宁静琬忽然对他说的那个自己很像的女子有了一丝好奇。
他是景王爷,也就是实际意义上的皇上,九重天阙的帝王,天下皆知,后宫佳丽三千,万紫千红,帝王的薄情寡幸,自古皆一样!
宁静琬有些奇怪,他身侧,必定美人如云,环肥燕瘦,莺歌燕舞,却为何对一个死去的女人这般怀念,这般温柔?似乎还有着,深情和痛楚,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自己长得像她?那他要自己在宫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宁静琬想到此,心忽然一紧,淡淡道:“我不想休息,我只想安静一会!”
凤君寒的手僵了一下,掀起车帘,看着窗外荒草在秋风中飞出凄美华丽的弧度,琬儿对他,早已没了往日的温度,他在琬儿眼中,不过是仗着无上的皇权,破坏了琬儿生活的人!
满是深情的眼眸对上一片淡然疏清,无限讽刺,却怪不得别人!
夜里,宁静琬躺在丝滑细腻的锦被中沉沉睡去,心中的迷茫也抵不过身体的疲累。
一个伟岸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宁静琬的床前,久久地看着琬儿静谧的睡颜,秀眉紧拧,似乎在梦中也不安稳,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抚平她紧皱的眉心,却又害怕惊醒了她。
秦弈风压抑不住眼眸中的惊喜,声音低喃,“琬儿,真的是你!”
如此星辰如此夜,还有一颗狂喜躁动的心!
夜凉如水,安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
“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秦弈风艰涩出声,他不是没有见过琬儿的睡颜,可是眼前的琬儿才是真真切切存在着,再也不是梦里。
良久,身后传来轻轻脚步声,秦弈风并不意外,也没有回头,这是凤君寒的地盘,他的举动早已在凤君寒的人的监视之下,不过他并不在意,凤君寒能把他怎么样?他对琬儿的情意,从未掩饰过,凤君寒也心知肚明!
秦弈风依然深深地看着琬儿的沉沉睡颜,当身后的凤君寒不存在!
“你还要看多久?”终于,身后传来淡淡的不悦声,却很轻柔,似乎是怕惊醒了琬儿的清梦。
熟悉的敌人,熟悉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只是微微不悦,可是秦弈风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声音里面隐含的并不是薄怒,而是盛怒,凤君寒和他一样,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能这样,已经宣示了他的极度不悦!
秦弈风缓缓转身,看着许久不见的凤君寒,淡淡一笑,“景王爷,别来无恙?”
凤君寒的目光越过秦弈风,看向床上沉睡的琬儿,目光一柔,随即又低声道:“多谢少岛主挂念,看来青云岛最近很闲!”
夜色深浓,两个男人很有默契地出了宁静琬的房间。
看着凤君寒温柔地替琬儿关上房门,秦弈风忽然一笑,透着淡淡嘲讽,“景王爷,如果本岛主没有看错的话,琬儿似乎不记得你了!”
凤君寒一顿,旋即归于淡然,秦弈风果然是秦弈风,连这个都看出来了,琬儿本是他的王妃,夜晚却并未与他同宿,换了别人可能不会起疑,可那是秦弈风,明察秋毫的秦弈风,不起疑才怪?
凤君寒看着这个和他一样俊逸出色的男人,语气淡然却笃定,“不管琬儿记不记得我,她都是我的妻子!”
秦弈风冷冷一笑,“不一定吧!”
凤君寒看着秦弈风,淡淡道:“少岛主,这里是我凤临,不是你青云岛,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
秦弈风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想不到几年不见,景王爷依然还是这般自负!”
凤君寒看着夜色中的秦弈风,一袭黑衣,霸气狂妄,倾城担心的有道理,秦弈风和他相比,毫不逊色,又对琬儿情深相许,就算是以前,他也无法肯定,琬儿到底有没有对秦弈风动心过?
只是以前他对琬儿太有信心,他心里很清楚,琬儿喜欢他,爱着她,虽然琬儿自己并不愿意承认,还有最重要的是,琬儿是他的王妃,琬儿如此聪慧,这就注定了和秦弈风不会有任何情感上的牵扯!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在琬儿心中,他只是个陌生人,甚至,是破坏了琬儿生活的陌生人,或许在三年之前,琬儿对他的深浓情意在他不拒绝柳莺莺的暧昧之时就渐渐烟消云散了!
凤君寒看着眼前的秦弈风,缓缓开口,“那你一定知道,琬儿如今生活在黑暗中的事?”
秦弈风当然知道,他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心痛不已,语气铿锵,“我知道,我会成为她的眼睛,给她光明!”
这般笃定深情的话语让凤君寒的心一紧,旋即恢复了平静,“秦弈风,本王已召了百里逍遥回京为琬儿医治眼睛,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本王不想在这里和你大打出手!”
秦弈风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深深地看了一眼琬儿的房间,想起琬儿说过的话,若有来世,我愿意尝试和你演绎一场天荒地老的爱恋。
可是看到凤君寒,他深邃的眸光再度冷了下来,淡淡道:“我不会给你太长时间!”
话音一落,秦弈风挺拔的身影就消失在黑夜之中,再不见踪影!
凤君寒看着琬儿的房间,深寒眸瞳中有苦涩,有痛悔,有惆怅!
琬儿,这红尘万千,只有你真正懂我的抱负,解我曲中意,可是最后,却是我亲手将你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视线渐渐模糊,水光盈盈间,似乎听到了琬儿轻柔妩媚的声音,王爷,我愿助你大权在握,换你江山锦绣,他日君临天下,若不能许我唯一,请给我自由。
琬儿,我知道这就是你最后一个条件,虽然你从未说过,或许你已经觉得没有意义,其实我早已明白,却故作不知! 回到京城,凤君寒并未回景王府,那里有太多他和琬儿的回忆,甜蜜之后留下的是无尽的悲伤,而是直接带着琬儿去了太子寝宫,长乐宫!
景王爷早已大权在握,再没有人敢挑衅属于帝王的尊严和权势,再没有虎视眈眈的外戚干政,虽说景王爷并未正式登基,不过谁都知道,景王爷已经是实际意义上的皇上,他所享用的一切,早已是皇上的标准!
所有御用之物,都刻上皇帝专用的傲世九天的飞龙,朝臣们都明白,如今的景王爷,早已站在九重天阙之上,睥睨天下,所缺的,不过是一个仪式而已!
长乐宫,汉白玉铺地,宫壁上南海夜明珠一路蜿蜒,水晶玉璧,珍珠帘幕,金碧辉煌,奢华尊贵,宁静琬虽然看不见,可是禁宫的皇家气派和慑人气魄却感受得入木三分!
凤君寒送宁静琬来到长乐宫,安排数名稳重的宫女好好伺候她,就返回了御书房,处理积压多日的朝政,离开之前,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很快会再过来看她。
对于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宁静琬已不觉得局促不安,她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她虽然不知道景王爷带她入宫干什么,却知道她暂时并没有性命之虞!
来京的路上,景王爷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她心里明白,他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他过世的妻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她到底哪里长得像他妻子?眉眼,样貌,还是气质?他从未说过,对于他不说的事情,宁静琬也从来不问,皇家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宁静琬在宫女的恭敬伺候下沐浴更衣,换上丝滑明净的寝衣,睡上了一张宽大的床。
宁静琬问宫女这是哪里,她们只说这里是太子寝宫,长乐宫,再多问下去,只有一句,“奴婢不知!”
宁静琬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温润如玉的手在经意间触到了床沿雕刻的图案,皇帝专用的飞龙,蓦然知道自己睡的是什么床了,龙床!
宁静琬心中的震惊尚未过去,就听到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宫女们立即跪成一片,恭恭敬敬道:“奴婢叩见王爷!”
凤君寒轻轻挥手,所有人都不敢抬头,悄然躬身退去!
这奢华寝宫里面只有自己和他的呼吸声,宁静琬忽然觉得一阵紧张,在来京的路上,虽然他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嘘寒问暖,却从来没有什么失礼之处,更未有什么越轨的举动。
宁静琬猜测,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份低微,他身份太高贵,是傲视天下的帝王,有的是女人投怀送抱,不屑对一介民女非礼,这样的男子,有着骨子里的高傲,自己也无须担心!
可是如今,他为什么让自己睡在他的龙床之上?宁静琬的心紧了起来,他不会真把自己当成了他死去的妻子吧?
他熟悉的气息已经近在迟尺,宁静琬闭上眼睛,锦被下的手指紧握,寝宫,龙床,他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床上假寐的琬儿,凤君寒漆黑的眸瞳中掠过一抹深深宠溺,温柔含笑,在床榻的另一侧,轻轻坐下,明知她在装睡,却依然害怕吵醒她。
宁静琬实在不习惯和他如此近距离的暧昧,她甚至可以感受他目光的灼热,宁静琬也不想装睡了,冷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事已至此,宁静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虽说哥哥的命现在就攥在他手上,是死是活也只在于他一句话,可是要宁静琬去恭维他,迎合他,宁静琬是怎么也做不到。
宁静琬横下一条心,他若真的想杀哥哥并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他是什么人,看刚才那些宫女的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就知道了,若是真触怒了他,黄泉路上有哥哥相伴也不会寂寞,是不是猎人在杀猎物之前都喜欢看猎物如何挣扎,如何求饶?如果他想看的这个,那他就注定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