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琬感受到他的沉默,淡淡道:“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也不想知道你和我哥哥到底有什么过节,我和哥哥唯一拥有的东西就是这家燕归楼,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拱手相让,只希望…”
“只希望什么?”
宁静琬深吸一口气,“我只希望可以看到开开心心的哥哥,其他的东西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看到?”凤君寒重复着这句话,不是深知内情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琬儿的眼睛看不见,如此明澈通达的女子,也不在意自己的眼睛看不看得到,连江南雁提到琬儿的眼睛之时也不见悲伤!
宁静琬微微一笑,“是,有些事并不是一定要用眼睛去看,也可以用耳朵去听,用心去感受,对我来说,眼睛看得到看不到其实都一样!”
当夜,凤君寒喝得大醉,任凭凤倾城怎么苦劝都置若罔闻。
凤君寒虽然醉眼迷离,却带着清晰可见的深深痛楚,琬儿,你为什么要忘记我?难道是因为我给你的伤害太重太沉,以致你完全承受不起?
我原本应该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现在却只是陌生人,江南雁可以让你毫不犹豫地舍弃一切,而我在你面前却什么也不是,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如今,我已然可以给你最想要的东西,你却忘了我,这是不是你对我的惩罚?
你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在我心底,我很想告诉你,我很爱你,很想你,可是你却忘了我,多么残忍!
边塞的夜晚很冷,一丝温热缓缓淌过脸颊,凤君寒恍惚,他这样的人也会流泪?
凤君寒苦笑,擦去脸上的泪水,却带不走心中的痛楚,从何时起,竟然开始嫉妒江南雁在琬儿心中的位置,从来没想过,他这样的人,也会去嫉妒别人?
日子平静地过去,虽然一切如常,可是谁都知道,这种平静持续不了多久!
这日,凤倾城急匆匆地来到二皇兄住处,燕归楼后面这座幽静的庄园已经是他们的寝居!
凤君寒听完倾城的话,声音蓦然变冷,“秦弈风?”
凤倾城点点头,神情凝重,“是的!”这个秦弈风真是二皇兄天生的敌人,静琬走后,秦弈风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静琬的找寻,也是个执着的男人!
现在好了,他们查到了静琬的消息,秦弈风自然也非泛泛之辈,不知道从哪里查到了消息,已在赶来的途中,被二皇兄的暗卫知悉。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秦弈风可不是江南雁,再则,静琬现在根本就不记得二皇兄,自然也不知道她就是二皇兄的王妃,二皇兄在静琬面前已没有优势可言,若是秦弈风到来,后果不堪设想!
凤倾城叹息一声,“二哥,昨日长欢派人送来的信,问我们何时归京,送信的人现在还等着回复!”凤倾城希望二皇兄当机立断,将江南雁和静琬一同带回京城,先避开秦弈风再说,他们并不是怕秦弈风,而是担心静琬和秦弈风的关系!
原来的静琬一直在等待,等待二皇兄给她一个承诺,在苦苦等待中,就连秦弈风那样俊逸的男子的深情相许也毫不动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都不记得二皇兄了,还等什么承诺?若是秦弈风乘虚而入,秦弈风和二皇兄相比毫不逊色,谁能保证静琬不会对秦弈风动心?
再则,朝中之事一日不得松懈,二皇兄和他都不在京中,长欢在朝中撑一段时间还行,时间长了难免吃不消。
二皇兄自然是不可能将静琬留在这里的,可是静琬现在全然不记得前尘往事,又怎么肯随二皇兄回京?
他看得出来,静琬不记得他们归不记得,可是性情却是一点没变。
“不如让江南雁去劝静琬?”凤倾城看着二皇兄的墨然,提议道。
凤君寒摇摇头,“还是我自己去吧!”
月下美人侧影如画,宁静琬坐在月下夜读,一阵微风拂过,凉意袭来,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忽觉背上一暖,还有一个温柔的声音,“这里是边塞,夜里风凉,读书记得添衣!”
宁静琬一直觉得奇怪,他对自己很温柔,甚至,带着淡淡宠溺,可是他对哥哥的态度很冷漠,甚至,是薄怒!
宁静琬嫣然一笑,轻轻扯下身上披风还给他,“谢谢!”
凤君寒苦笑,眸光落在琬儿手中的书本上,李清照的《漱玉词》。
宁静琬淡淡笑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开茶楼的人还会看这种书?”
凤君寒哑然失笑,轻轻摇头,宠溺道:“不会!”琬儿是什么人,是他最深爱的人,他岂会不知?
宁静琬轻轻扬眉,“那就是奇怪我是怎么读书的?”
凤君寒看着琬儿修长如玉的手指在书页上缓缓滑动,含笑道:“确实!”
宁静琬轻声道:“我这样的人读书是不需要光芒的,你知道吗?纸张上有墨迹的地方和没有墨迹的地方给人的触感是不一样的!”
凤君寒轻笑,他知道琬儿的确有这个本事,她对事物感受的细致程度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想象,记得以前,她就凭一个印鉴就可以推断出盖印章的人是个左撇子,因为印鉴左边重,右边轻,连这种细微的事情都看得出来,用手读书有什么奇怪的?
凤君寒的声音轻然如风,温柔如水,“我们要离开了!”
宁静琬唇角弯起,语气微扬,“不送了!”
凤君寒深掩眼底的失望和落寞,琬儿居然这么希望他离开?“你真的不想知道你哥哥和我之间的恩怨吗?”
宁静琬轻轻摇头,神情沉静,安宁如玉,“不想!”
“为什么?”
“既然哥哥不想提起,就说明哥哥有难言之隐,否则他不会不告诉我的,往事如烟,随风而逝,我也没有追问的必要了!”
“是因为我要走了吧?”凤君寒剑眉斜飞,薄唇轻抿,加了一句。
宁静琬并不否认,轻轻颔首,“是!”
“如果我说要带你哥哥和你一起走呢?”凤君寒问道。
宁静琬秀眉微蹙,手指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为什么?”
“因为你们不属于这里!”
宁静琬心下越发奇怪,可是并没有追问,她心里明白,想告诉自己的他自然会说,不想告诉自己的问了也白问。
凤君寒看着琬儿的沉默,心下黯然,他不能无休止地耗在这里,他必须要将琬儿带回京城。
宁静琬又轻咳了两声,倩儿正欲送上披风,却被景王爷侍卫制止,凤君寒将手中披风不容抗拒地披在琬儿肩上,这一次,宁静琬没有拒绝,只道:“我要见我哥哥!”
凤君寒并不意外,“好!” “哥,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宁静琬的声音温柔得让连冰凉秋意都有了深深暖意。
江南雁一笑,和静琬在一起,再荒凉的地方都不会觉得孤单,静琬明媚的笑意如同冬日暖阳,会在不知不觉中沁入人的心底,可是以后,这种温暖明媚再也不会属于他了,良久才轻声道:“是的!”
哥哥语气虽柔,可是那种笃定让宁静琬知道他们再也不能在这里平静地生活下去了,哥哥此举一定和那个男人有关,能让哥哥跪在他面前,必定不是一般人,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坦然接受,宁静琬想到此,嫣然一笑,安慰哥哥道:“我是活泼不安分的性子,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会觉得沉闷,换一个地方也好!”
江南雁喟然一笑,依然是聪慧得让人心疼的女子,可是景王爷要怎么处置他,以后他要面对的命运是什么,他也不知!
“哥,离开这里之后,我们是不是还在一起?”宁静琬握住他的手,感受到哥哥的颤意,轻声问道。
江南雁一滞,想安慰静琬,却不知道从何开口,静琬这样聪颖过人的女子,甚至无需安慰!
“阿灵,如果以后哥哥不在你身边,你会怎么办?”江南雁沉思良久,终于缓缓说出这句话。
宁静琬微微一怔,随意笑道:“我们是兄妹,又不是夫妻,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不舍也还是会分开,我还一直希望哥哥能早日娶得如花美眷,诞下可爱的孩子,我也可以早日晋升为姑姑!”
如花美眷?江南雁握着静琬的手一紧,心如刀割,眼底蓦然有水光缭绕。
宁静琬一窒,“哥,你怎么哭了?”
江南雁轻描淡写道:“没事,哥哥只是想,以后不能常常看到你,担心你让人欺负,有些伤感!”
宁静琬忍俊不禁,“哥哥这样的人也会哭,谁敢欺负我啊?再说就算以后有了嫂嫂,我和哥哥也还是亲人,就算不能在一起,谁也不能割舍我们的亲情,就算不能见面,我也会一直想念哥哥!”
不论是哥哥于她,还是她于哥哥,都有着对彼此的深深依恋,血脉相连,就算前途命运未卜,也不管那个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木槿花香的男人有多狠,她也不曾害怕过!
江南雁强忍涩意,含笑道:“是啊,阿灵说得对!”三殿下说过,三年的世外桃源,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相依相伴已经足够,不能也不应奢求更多!
看着风华无双的静琬,江南雁恍然忆起三年前他离京去海角天涯寻找静琬的时光!
天下之大,广袤无垠,瀛洲,这个从来没人见过,只在静琬浓醉之时出现过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在苍茫云海面前,更显人之渺小,沧海一粟。
那日,看着茫茫大海,一道灵光忽然从江南雁脑海里面一闪而过,只有静琬提过,那锦绣山庄,会不会留有关于瀛洲的记载?
待到江王府世子大婚当夜辞官远游的消息在京中的余震渐渐消逝之后,江南雁才敢暗中潜入锦绣山庄,他不得不万分小心,以他对景王爷的了解,景王爷的耳目无处不在,要是落到王爷的手里,以王爷的作风,王爷根本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