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澜青视而不见,言语中透着一丝阴狠,“这世上做什么事不需要银两?户部是我们慕家的,也就相当于国库是我们慕家的,就是皇上想动用还得看我们慕家的脸色,可是在这种银两处处受到掣肘的情况下,王爷反而能先人一步,步步为营,处处占尽先机,若没有宁静琬的锦绣山庄,如今身陷牢狱的人到底是谁还很难说!”
江南雁并不否认慕澜青说的话,静琬为景王爷做了太多事,有些甚至是冒着生命危险的,静琬如此心甘情愿,只为等到景王爷的唯一,可是如今,一切都已不再是初始的模样,唯一不唯一已然不能挽回静琬的生命,难怪静琬会那样洒脱,那样决绝!
慕澜青声音微扬,语气轻快,“江南雁,替我转告王爷,我在那边遇到了宁静琬,这一次绝不会再让王爷捷足先登!”
江南雁剑眉微蹙,冷冷道:“你这样的人不配拥有静琬!”如今看来,敌人永远是敌人,所有的东西都是对立的,不论时局如何改变,就算是生死关头,也不可能心无芥蒂!
慕澜青微微一愣,随即大笑,“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江南雁,不要以胜利者的姿态教训我,我和你同岁,我轻轻松松就官居户部侍郎,而你虽然贵为世子,却什么也不是,不是主薄就是编修这类可有可无的角色,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江南雁淡淡道:“不就是权势吗?”
慕澜青颔首道:“对,就是因为权势,权势是世上最好的东西,有了权势,就拥有了一切,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天姿美人,都手到擒来,若是没有了权势,就如同我现在一样,一无所有,如果不是景王爷,我早娶了宁静琬了,宁静琬的所有财富也早就是我的了!”
江南雁沉默不语,道不同不相为谋,静琬这样至情至性的女子真的不适合生活在皇家!
慕澜青继续道:“江南雁,我问你,王爷喜欢宁静琬,有几分是因为宁静琬本人,有几分是因为锦绣山庄的财富?”
江南雁神色恍惚,似乎没有听到慕澜青质问的话语。
慕澜青见状淡淡笑道:“恐怕连你也说不清楚吧?王爷娶宁静琬是为了锦绣山庄的财富,我也是,你敢说王爷比我高尚?”
江南雁轻轻摇头,“王爷高尚不高尚我不敢妄议,不过你根本不了解静琬,静琬也不会爱上你这样的人!”静琬这样的女子,除非是为她爱的人,否则就算是她的夫君,也未必可以轻易得到她的财富!
“爱?”慕澜青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大笑出声,“江南雁啊江南雁,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到今日你还未娶妻了,豪门贵胄,煊赫门庭,你还在奢望着爱?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笑你的天真幼稚?”
江南雁微微颔首,自嘲一笑,“或许是吧!”
慕澜青忽然一笑,炫亮了阴冷囚室,“这一次我比王爷早遇到宁静琬了!”
江南雁心下叹息,对慕澜青的心思有几分了然,慕澜青两次与静琬擦肩而过,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怕慕澜青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江南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缓缓起身,声音清雅,“慕澜青,一路走好!” 数日之后,江王府世子和明府嫡长女大婚之喜,场面煊赫,京中百姓争睹王室风华。
江王府处处张灯结彩,道贺之人络绎不绝,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如今皇上龙体抱恙,需长期静养,不能理事,景王爷已经是实际意义上的帝王,只查一个形式而已,景王爷亲信江王府如今权势日益煊赫,有成为新的凤临第一高门的趋势。
慕丞相遍植朝中的门生亲信,要么被削职罢权,要么转投江王爷门下,慕家经营多年的权势逐步土崩瓦解,再无翻身的可能!
江王府世子大婚,景王爷虽未亲自到场,可是命人送来贵重贺礼,奇珍异宝,炫彩夺目,更有三殿下四殿下亲临江王府道贺,给江王府带来无限荣耀,朝中风向转了,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更何况是个个都是人精的朝臣们?
喜乐喧天,延续了整整一日的大婚之礼终于完成,一身大红喜服的明思凡在喜娘的陪伴下坐于床边,头上盖着大红盖头,就算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喜房里面的温柔旖旎,满目红艳,心下越发紧张不安。
不知道京中多少女子明里暗里羡慕她,世子江南雁出身煊赫,如今已是位高权重的吏部侍郎,前程远大,不可限量,最重要的是,世子爷正值盛年,却无任何姬妾,从不留恋花丛,难得的专情,这在京中豪门公子中,几乎已经绝迹!
世子爷挺秀高颀,玉树临风,风姿卓然,熠然如星辰,倾倒帝京无数少女,如今已是她的夫婿,她一见倾心的夫婿!
明思凡红盖头下的脸颊红霞翩飞,紧握玉手,心中有几分甜蜜,几分紧张,可是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拜堂之时,已经是她夫君的世子爷牵着她的手,并不温暖,只有几分冷意,机械地完成各种仪式,感受不到丝毫温情!
大红喜烛快要燃尽,喜娘赶忙续上一对,心下狐疑,奇怪道:“世子爷去哪里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哪有大婚当夜新郎迟迟不到的道理?
喜房内一名机灵婢女忙陪笑道:“大概是今日客人众多,世子爷高兴,多喝了几杯,请世子妃稍后片刻,世子爷应该马上就到了!”
明思凡的脸愈加绯红,有几分娇羞,几分期待。
可是谁也没料到,左等右等,转眼间,喜烛又燃尽了一对,也没有听见世子爷推开房门的声音,更不见意气风发身姿卓然的世子爷。
明思凡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感到身边的喜娘婢女们都开始窃窃私语,昏昏欲睡,一颗芳心不自觉一沉。
她冰雪聪明,从和世子爷不多的接触中,已然看出这桩婚事并非世子爷所愿,她明思凡并非世子爷心仪的妻子,可是他们谁都明白,两大豪族联姻,并不是他们自身可以决定的,毕竟,现在世子爷已经如约娶了她,不是吗?
就算他们两人没有正式大婚,京中谁不知道,从定亲开始,她明思凡就已经是世子爷的正妃,再无人可以改变?大婚不大婚,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
明思凡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她对世子爷一见倾心,世子爷的风华内敛,卓然独秀,已经深深嵌入她的内心,能成为他的妻子,站立于他的身侧,是她一直以来的夙愿!
明思凡正在沉思间,一名侍从神色匆匆地奔来,撞破喜房一室旖旎,遭到喜娘怒斥,“世子妃在此,岂容冲撞?”
那侍从道:“世子爷吩咐奴才将此物面呈世子妃!”
喜娘婢女们皆面面相觑,从来没见过大婚当夜,新郎不见人影,只吩咐侍从送东西过来的道理?世子爷现在娶的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不是可有可无的侍妾!
喜娘很快回过神来,急急问道:“世子爷呢?”
侍从摇摇头,“奴才不知!”
明思凡心底的不安急速升腾,一把扯下盖头,喜娘慌忙阻拦道:“小姐,这盖头是要等世子爷来揭的!”
明思凡顾不得那么多,急忙站起身,头晕眼花,差点摔倒,幸得一旁的婢女急忙扶住,明思凡定住神,疾步行至新房门口,“世子爷有什么东西要你交给我?”
侍从不敢直视明思凡的眼眸,从袖中拿出一封书函,恭敬交至明思凡,不等明思凡问什么,就悄然退下!
明思凡看着这封冰冷的信函,她认识上面的字迹,是世子爷亲笔书函,明思凡微闭眼眸,将所有喜娘婢女趋之门外,独自关紧房门,缓缓将信拆开,上面只有落笔如烟的几句话,“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一切非我所愿,不必等我,自去安置,父王母亲亦不会怪你!”
明思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看清楚上面的话语,神情恍惚,两行清泪顺着美丽的脸颊滑下,花了精致美丽的妆容,打湿了信上的字迹,清新飘逸苍劲有力的字迹顿时没了棱角!
明思凡手持半湿的信函,呆呆坐立于奢华的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一身喜服的自己,耳边蓦然响起景王妃说的话,你大婚在即,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一盒是红颜十八坊,希望你成亲那日可以成为世上最美的新嫁娘!
明思凡苦笑,最美的新嫁娘,最凄惨的结局?天色已明,明思凡枯坐新房,任凭他人在外面怎么叫也不开门!
镜中美人,端庄高贵,雅致玉颜,这红颜十八坊果然是世间神奇的东西,只需轻轻一抹,立觉神采飞扬,锦上添花,顾盼生姿,有着男子抗拒不了的妩媚诱惑!
时至今日,明思凡终于明白,自己的担忧成了现实。
不仅仅是因为这桩婚事并非出自世子爷本人的意愿,世子爷对感情的执着挑剔程度远不是一般京中纨绔可以理解的,最重要的是,世子爷心有所属,而且是爱着那个最不能爱的人!
明思凡心底酸涩一起上涌,忽觉喘不过气来。
那个明净如玉,似乎汇集了天地间至美精华的女子,听说在宫变之日销声匿迹,杳无音讯。
明思凡的眼泪更多地流了下来,声音温柔,“我知道你爱着她,我千盼万盼盼来的信函里面只有寥寥数语,从来不见对我的问候,只叮嘱我去看望她,我一开始就知道,只是我不愿意去相信而已,世子爷你知道吗?我能理解你有多苦,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愿意和你一起承受这种痛楚?我已是你的妻子,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有改变!”
大婚当夜,新郎世子爷不知所终,给江王爷江王妃留下一封书函,悄然离去,不见踪影,江王府早乱成了一锅粥,江王爷江王妃更是焦头烂额,一面派出所有人四处找寻,一面派人安慰新入门的世子妃,昨夜的喜庆还停留在众人心中,今日便是一声惊雷,炸得众人晕头转向,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