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琬并不意外,目光冰凉,盯着慕雪嫣的眼眸,“慕雪嫣,你那么深爱王爷,自然知道他的抱负是什么,如果王爷没有承继大统,你说他是不是会生不如死?你就是这样爱王爷的?”
慕雪嫣冷冷笑道:“我早就想明白了,王爷若是成了太子,承继大统,以后眼里就更没我了,但若是王爷没有成为太子,以我们慕家的权势,你说我应该不应该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宁静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慕雪嫣竟然天真到这个程度?以为凤君寒当不了太子,便只能屈居于慕家淫威之下,而她是慕家的大小姐,于情于理,凤君寒都不会也不敢再冷落她!
宁静琬冷冷道:“说我天真,看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慕雪嫣眸光一凝,沉声道:“什么意思?”
宁静琬淡淡道:“王爷这样的人,不成功则成仁,你以为天下落入你们慕家之手之后,王爷会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更会因为慕家的权势对你高看一眼?你也太小看王爷了!”
慕雪嫣怅然一笑,“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只要他陪在我身边就好!”
宁静琬淡淡一笑,也是可怜可悲自欺欺人的女人,不过宁静琬不想让她继续做梦下去了,“我也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想不到你比我还要幼稚,你难道认为你姑母,你父亲,还有你哥哥在事成之后会留下王爷这个后患?”
慕雪嫣闻言身躯晃了几下,脸色微白,重重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到时候王爷已经没了权势,难道连一条命也不能留下?”她只是希望可以成为王爷最爱的人,可不想王爷到时候尸骨无存,万劫不复!
宁静琬嘲讽道:“虎死余威在,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以为这个道理你姑母你父亲会不懂?”
慕雪嫣咬唇道:“我会去求姑母父亲,留下王爷性命…”
“慕雪嫣!”宁静琬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所以我说你天真,你原本就是慕家安排在王爷身边的棋子,需要的时候则用,不需要的时候则弃,你以为你会有多大价值,他们会听你的话?”
慕雪嫣沉默不语,她从事权谋之斗的时间比宁静琬长,自然知道宁静琬并没有吓唬她,也吓唬不了她,王爷若是登上了太子之位,以后怕是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了,可是若是手中没有了权势 ,王爷必定会落魄失势,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是最容易接受另外一个人的温柔和关心,这也是她能不能走进王爷内心的唯一契机。
可是宁静琬一语惊醒梦中人,王爷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满足于做一个逍遥王爷,而她的娘家在成功之后,也绝对不会允许王爷有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机会,势必赶尽杀绝!
慕雪嫣忽然觉得遍体冰凉,有一股寒意从足底升腾起来,她如此深爱王爷,只是希望王爷也能这般深爱她,可是她绝不想让王爷不但没了权势,也会没了命!
宁静琬淡淡瞥过面无血色的慕雪嫣,声音轻柔如天外游丝,“你你不觉得你们赢得太顺利,太容易了吗?你知道不知道,凡是顺利得出人意料的事情就不能掉以轻心?”
慕雪嫣身躯剧烈一震,怔怔看着宁静琬,忘了呼吸,“你在说什么?垂死挣扎吗?”
宁静琬眸光含笑,“慕雪嫣,你以为王爷现在真的还在边疆和鲜卑大军苦战?”
慕雪嫣身子一晃,瞳孔因震惊而蓦然放大,“难道不是吗?”
宁静琬嫣然一笑,看向遥远的天际,“王爷早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慕雪嫣反应过来,轻轻摇头,“不可能,我们得到的消息,王爷明明还在鲜卑!”
宁静琬叹息一声,缓缓道:“没人能真正了解王爷,我是,你也是,实不相瞒,就在你刚才优哉游哉地给我上课的时候,王爷大军已经抵达禁宫宫门!”
慕雪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拼命摇头,半晌才道:“你骗我,不可能,不可能,我父亲和姑母的兵变是绝密的,王爷不可能这么快回来!”
宁静琬轻轻摇头,“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密的,你以为是绝密,实际上你们会何时动手,王爷已尽数掌握!”
慕雪嫣脸白如纸,不敢置信,宁静琬淡淡道:“其实王爷早已大败鲜卑军,鲜卑也已俯首称臣,王爷和鲜卑演了一出尚在苦战的戏码,成功地迷惑了你们慕家,以为可以乘这个天赐良机发动兵变,待到王爷班师回朝也为时已晚,殊不知,王爷行瞒天过海之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们的行动一开始就在王爷的计算之中!”
宁静琬的声音很柔,云淡风轻,完全不像在说一场血溅宫廷你死我活的杀戮,听起来反而有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慕雪嫣跌坐在地,脸色惨白,没有了之前的优雅得意,“我不信,我不信!”忽然她猛地起身,蓦然拾起刚才刘管家送来那把锋利的匕首就朝宁静琬刺来,凄厉大喊:“我先杀了你再说!”
寒光乍现,宁静琬闭目,眼前闪过外公慈祥的笑脸,一派安宁!
蓦然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和一声发出了一半便被掐断的痛呼。
宁静琬缓缓睁开眼睛,原本只有两人的内室多了一个全身黑衣的人,面容冷硬,一双眼眸冰冷至极,如同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使者,手中握着那把匕首!
慕雪嫣原来握住匕首的玉手已然被折断,挂在手臂上,晃晃悠悠,没了生机,再看慕雪嫣的脸色,红唇已然没了血色,颤抖不已,因疼痛发不出来声音,只模模糊糊听到一句,“你…你…”
宁静琬淡淡道:“现在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隐瞒你的必要了,你面前的这位就是王爷的秘密暗卫,虎师的首领,你安排在外面的那些人对虎师而言,根本不堪一击!”
虎师?慕雪嫣脑子一蒙,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震惊,怔怔忘记了出声!
宁静琬优雅地袖中取出一块通体晶莹的羊脂玉佩,语气淡然,“见过这个吗?”
慕雪嫣艰难地抬眸看向这块温润的玉佩,这是王爷从不离身之物,后来在王爷身上就没有再见到过了,竟然会在宁静琬的手中!
不过慕雪嫣并不知道这块玉佩的作用,也不知道虎师是什么东西,只是,听见这个名字,她心里就涌起一阵恐惧,虎师,王爷的秘密暗卫,听名字就知道是虎狼之师!
慕雪嫣苦笑,她自认为是最了解王爷,最深爱王爷的人,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输得这样惨,想不到一切都在对方掌握之中!
宁静琬凝视着手中这块玉佩,这是以前她和凤君寒赌棋局之时,她不相信凤君寒,说凤君寒一定会赖账,凤君寒才将这块玉佩交给他,说只要有这块玉佩,他就不会赖账,她当时就明白,这块玉佩一定意义非凡!
从边疆回京之前,凤君寒告诉她,这块玉佩代表的是他的身份,见玉如见他,能调令他多年来秘密建立起来的暗卫,虎师。
虎师是他安排在京中的秘密军队,人数不多,只有五千人,可是兵在精而不在多,他们个个武艺高强,能以一挡十,凤君寒早已料到京中会生变,于是提前将这个绝密告诉她。
慕雪嫣万分不甘心,手被折断的剧痛使她美丽的脸变得扭曲起来,大颗大颗的汗珠滑落下来,惨笑道:“那又怎么样?你也太小看我慕家了!”
宁静琬冷冷道:“不就是南疆援兵吗?你以为他们会如约到来?” 慕雪嫣像见了鬼一样的盯着宁静琬,喃喃道:“你说什么?”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她如银铃般的悦耳声音居然变得这般涩哑难听?
宁静琬叹息一声,“人心是世上最难猜测的东西,就算可以测算出天上的星星有几颗,也测算不出人心到底有多深!”
慕雪嫣面容惨白,忘了呼吸,眸光却如同利刃一样紧紧地盯着宁静琬同样苍白的脸颊,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宁静琬早死了千百回了!
宁静琬的声音温柔如同海面上的风,“你知道吗?南疆王子赫连真是青云岛少岛主秦弈风的好兄弟,南疆公主赫连瑶一直暗恋秦弈风,而秦弈风和你们家是什么关系,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慕雪嫣微微一怔,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的确是她不知道的,半晌才挤出一丝艰难苦涩笑意,“那又怎么样?权力争斗中,情谊算得了什么?”
宁静琬点点头,似乎很是认同她的话,“你说得对,权力是永恒的,情谊是短暂的,这世上最不易长久的东西便是情谊,或许赫连真赫连瑶和秦弈风的关系确实不足以让赫连真放着大好的利益不要,在家族利益面前,情谊永居其次!”
慕雪嫣瘫软在地,冷冷一笑,手腕的疼痛几乎让她昏死过去,只有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宁静琬,她不甘心,片刻之前明明要死在她面前的人是宁静琬才对,怎么会变成她?
宁静琬语气微扬,话锋一转,“可是赫连真和王爷打交道多年,远比你我了解王爷深不可测的个性,虽然你们家许诺给赫连真的条件让人想不动心都难,可是赫连真经过反复权衡利弊之后,还是觉得这笔生意不划算,没有必要因为眼前利益多了王爷这样可怕的对手,更没有必要和自己多年的好兄弟,妹妹的心上人翻脸,慕雪嫣,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慕雪嫣当然明白,这意味着赫连真是佯装和慕家合作,实际上又会给慕家致命一击了!
一个又一个晴天霹雳接踵而来,震惊得慕雪嫣接近麻木,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她自小在京中长大,高楼倾倒之后,任你是多高贵的名门千金,任你是多尊贵的金枝玉叶,也会零落尘泥,凋敝殆尽,如同草芥一般!
宁静琬轻轻叹息,同样的当,慕家上了两次,一次是秦弈风,一次是赫连真,尔虞我诈,算计来算计去,比的就是谁道高一尺,谁魔高一丈,这次和慕家合作的,看似是赫连真,实际上背后操纵的人还是秦弈风,这是慕家种下的恶果,他们当初和倭人合作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此举将会彻底得罪秦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