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雁啼笑皆非,宁静琬侧目棋盘上的残局,单手托腮,认真地看着江南雁,“我说你们这些王孙公子也真是奇怪,到人家家里去大吃大喝,跟大爷一样,还得小心伺候着,而你们不但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还觉得人家受了你们莫大的恩惠,能伺候你们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也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啊?”宁静琬做出一副苦恼状。
宁静琬看他始终一副无动于衷波澜不惊的模样,又道:“要是只养你一个人我也就认了,可是你这江王府世子的排场也太大了,光是侍从就一大堆了,还不要说什么书童下人的,你替我想下,这每天开支得多大啊!”
江南雁只是笑,也不表态,以不变应万变。
宁静琬不满道:“喂,江南雁,我说了这么多,拜托你有点表示好不好?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内疚吗?”
“静琬的意思是说我该交膳食费了?”江南雁始终带着闲庭信步般的优雅微笑!
“难道不是吗?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宁静琬一双明澈的眼睛看着他,“你已经在我家白吃白喝这么久了,还得看你的脸色,以前的我也不和你计较了,我自认倒霉,不过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花多少钱都得自己补上!”
“静琬,我可是你哥哥!”江南雁哭笑不得,提醒道。
宁静琬眼神愈加明亮,毫不让步,“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我们还不是亲的兄妹,人情归人情,数目一定要分明!”
江南雁心说,我只宁愿我们从来都不是兄妹,表面上却波澜不惊,看着眼前心爱的红颜,妩媚妖娆,他有片刻的恍神,仿佛可以听到自己心底柔软的召唤,在寒冷的冬天,心底燃起一丝暖意。 终于看到静琬恢复了以前的明媚活泼,他总算不用一直担心,他在静琬面前笑的次数,比以前所有笑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静琬就是有这种魅力,可以让人不知不觉在她面前敞开心扉,毫不设防。
他忽然想起四殿下凤长欢,每次和静琬吵架的时候是否也有过他这样的心绪?
宁静琬见他一副沉思的模样,她心里其实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江南雁能不能走,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他身负凤君寒交代给他的使命。
宁静琬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江南雁,你怎么还不成亲啊?”
江南雁从思绪中回到现实,“成什么亲?”
宁静琬差点噎死,“你二十好几了吧,以你的条件,娶到皇室公主也不在话下吧,我一直就觉得奇怪,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什么…”宁静琬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神色。
江南雁杯中的茶正喝到一半,忽然被呛住,蓦然咳嗽不止,优雅的风度顿时全无!
宁静琬看他咳嗽不停,只好走过去帮他轻拍后背,气死人不偿命,一脸的认真和无辜,“我只是猜的,你没必要这么大反应,更何况就算是真的,你们江王府什么御医都请得到,说不定连闻名天下的神医百里家的少主百里逍遥也能请到,总是有希望的,你也别太担心了,话说最重要的是不要忌病讳医,这世上多少人…”
江南雁哭笑不得,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打断正在滔滔不绝的静琬:“这话是你一个女孩子能乱说的吗,静琬,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害臊?”
宁静琬忽然想起和凤君寒缠绵的那一夜,脸色一红,她已经不是女孩子了,可能江南雁一直把她当妹妹,口口声声叫她女孩子。
江南雁见宁静琬胜若雪莲的肌肤扬起了一抹绯红,才恍然忆起静琬早已嫁人,是景王妃了,可是他知道,对于景王爷来说,静琬的锦绣山庄继承人的价值远大于静琬本身的价值。
在江南雁心底深处,静琬是他的妹妹,也是他喜欢的女子,而不愿意称她为景王妃。
这真是老天给他开的天大的玩笑,爱着的人居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而且是自己的主子的女人,这也就算了,还奉主子之命图谋她的家产。
他有的时候不免会想,如果静琬深爱着景王爷,而景王爷又同样深爱着静琬,那静琬会不会为了心爱的男人将锦绣山庄拱手相送?
只可惜,这些都只是他的假设,而世间之事,从来就不按照人的假设发展,静琬会保住属于宁氏的产业,而景王爷又志在必得,江南雁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或许静琬做得对,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享受当下也是一种难得的洒脱。
宁静琬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也懒得管他了,自顾自开始修剪花园里面冬日的盆栽。
江南雁如同以前的凤长欢一样,在一旁欣赏静琬的安逸恬淡。
李总管最近是忙得不可开交,脚不沾地,又是四处借贷,又是忙着按照黄老板的要求采购上好的布匹绸缎,东奔西走,一刻不停,废寝忘食。
看着库房里到处都是囤货,李总管心满意足一笑,终于忙完了,下月初一很快就到了,只等着黄老板来结账提货,剩余的十八万两银子一到账,他就什么都不用愁了,也该好好享享清福了,以后要培养大儿子来管理这偌大的家业了!
纪勤,什么玩意?想跟他斗,还早十年呢!
终于到了约定交货的日子,李总管这边早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想到十八万两银子,就心花怒放,吩咐伙计送上名茶,一边慢慢啜饮,一边等黄老板派人前来接货结账。
可是左等右等,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也不见黄老板的人到来,李总管敏感的神经终于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这件事可万万不能出差错,他所有的身家都投进去了,还有这些高额利息的借款。
李总管想到此,再也没心情品茶了,立即派人去万家坊请黄老板。
忐忑不安的等了一个时辰,那伙计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老板,不好了,万家坊里面那个黄老板不见了!”
什么?李总管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摔的粉碎,大惊失色,用力抓住伙计的衣襟,“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伙计也被李总管眼里的异色吓呆了,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客栈的黄…黄老板不…不见了!”
李总管不敢置信,“你有没有好好找过,黄老板是不是出去会客人了?”李总管如坠冰天雪地,但是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伙计急着分辩道:“我到处都找过了,还问了客栈的掌柜,他们说黄老板一行人昨晚半夜退房了,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果到此时李总管还没明白这就是一个专门针对他的局,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李总管脸色煞白,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晕倒,一旁的伙计急忙扶住他,“老板,老板!”
李总管稳住心神,强自镇定道:“去找大公子,让他叫上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不管花多少钱,也要把那个姓黄的给我揪出来!”
伙计连忙应声而去,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李总管面无人色,颓然地躺在了藤花雕椅上,现在彻彻底底的明白了,那个什么黄老板和对面的纪勤就是一伙的,人家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他上钩。
之前一直都好好的,黄老板还专门派人过来督促过采购的具体事宜,叮嘱不可误了黄老板的行程,所有的事情都进行的非常顺利,李总管早已放下对黄老板的戒心!
可是在交货的前一天黄老板跟他玩凭空消失,犹如晴天霹雳,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心里明白,对方是为了一举让他无还手之力,没有任何挽回败局的机会了,真正地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孤注一掷,奋力一搏,把所有的希望都投在这笔生意上面,不光把所有的家当都投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更令人后怕的是,他还把店铺和府邸抵押给了官府,借了官府的官银,这些银子不说本钱,光是利息就是个不小的数目。
而这次被这个黄老板狠狠地摆了一道,他辛辛苦苦全力筹措出来的钱全买了绫罗绸缎,现在整个名衣坊全是绸缎,本来指望着这些大赚一笔,谁知那个信誓旦旦财大气粗的黄老板居然来了个人间蒸发,让他走入债台高筑的境地!
精心设计地这么完美的计谋,环环相扣,连他这种老江湖都看不出一丝破绽,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步一步走入对方设好的局。
李总管仰天长叹,他在商海打滚一辈子,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怪只怪他太心急,太急于翻身了,让人家钻了空子!
可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那个黄老板可是预付了两万两银子的定金,连定金都不要了就消失了,一般人根本就没这魄力!
现在仅有的一丝希望就是找到黄老板,要回十八万两的货款!
上天并没有再一次眷顾李总管,李公子重金发动所有小兄弟满城寻找黄老板,可是找了好几天,世上仿佛从来就没有过黄老板这个人物一样,销声匿迹,无影无踪,他们一无所获,李总管彻底傻眼了!
不等他想出新的办法,那些债主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被人骗的消息,纷纷找上门来,要债,刚开始的时候还比较客气和蔼,来了好几次,一文钱也没有得到,有的就开始放狠话了!
最让李总管心寒的人,那几个合伙人也都以各种理由要求撤回他们投在名衣坊上面的银子。
一时间,名衣坊到处都聚集了要债的人,他四处给人赔笑脸,宽限几日,心中却明白,宽限再多天也无济于事,这一次,只怕是穷途末路!
他府中也聚集了各种各样要债的人,他夫人也得每天给人陪着笑脸,低声下气,昔日风光无限的大总管的夫人今日居然落魄到这个程度,不免也是怨声载道,埋怨他瞎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