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追猎与征服(一)
大旗挂断电话,心想,嘉丽嘉丽这次你要说到做到才好。
正这么想着,手机响起。大旗无奈接听:“嘉丽?”
电话那端嘉丽泣不成声,“龙大旗,你说!”
大旗吓了一跳,嘉丽的声音哀婉中又带着三分泼辣,“什么?”他握稳手机。
“我是不是真的不值得?”说到最后三个字,嘉丽的嗓音高高吊起,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什么?”大旗被问住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丈夫,几个孩子,也许。我不值得得到这些?对不对?我完全不值得?”
龙大旗闻言心里一酸。不过为了一个龙十三而已,嘉丽就能自厌自弃到这种田地,“不,不,不,你当然值得,你比谁都值得。”
“你哄我!”嘉丽突然嘶声大吼,“我甚至不值得被爱!”
“不,不是!不是。”大旗矢口否认,有许多人爱你,许多许多。
“龙十三行事磊落,他欺诈过谁?”嘉丽横空问出这样的问题。
大旗呆了,师父的品行绝对端正,“是,龙十三不骗人。”
“龙十三也不辜负人,龙十三也不玩弄人,龙十三更加不会拖累人!”嘉丽接着龙大旗的话说下去,“为何独独对我是这样?为何独独面对我的时候他就变成彻头彻尾的浑蛋?”藏头缩尾推三阻四优柔寡断,不是混蛋是什么!
大旗哑然,他不能再为师父辩白下去,他不能不承认嘉丽说得很对。
“不是他的错,那么必然是我的错。”嘉丽的声音突然又像幽灵一样飘忽起来。
大旗的心又提了起来,“嘉丽,你听我说,有些事情发生了,但是不关你的事。你说得没错,龙十三在你面前表现得像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但是那绝对不是你的错,但是也不能说是龙十三的错,”大旗叹了口气,“他有苦衷,他真的有苦衷!”
“龙大旗!”嘉丽打断他。
“啊?”
“%@%^&^*&*!”嘉丽突然爆出一串脏话。
大旗兀自头晕眼花的时候,电话被砰然挂断。大旗掏掏耳朵,始终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胖胖的龙十三坐在书桌旁,他的面前摊着一本大部头的书,他的目光却送得远远的,窗外是安静的夕阳,流金的颜色。
诈死隐居不是个轻松的决定,也不是个容易的决定。
龙十三想象了今后十年、二十年的生活,他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承担这种枯寂,他才实施了诈死的计划。他享受过万人拥戴的浮华,但他也能忍受终日与书本为伴的安宁,龙十三曾深深地为自己的定力感到骄傲。
但是,一个嘉丽而已,隔着千里万里的距离,就能在他的生活中搅起滔天的巨浪。
他为了与她厮守,贸然决定增重,他竟然忘记去想当他变胖变丑之后,在嘉丽眼中他是否还是原来那个他。
他这一生从来没做过如此虎头蛇尾的决定。
只是为了一个嘉丽,他平生第一次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只是为了一个嘉丽,他轻易打破了他为自己设定的所有做人的准则,他欺骗她,他一再地欺骗她。他的正直、他的担当都在面对她的时候烟消云散。她简直不是人,她是魔,是妖,是精灵,是他命中的劫。
龙十三用胖胖的手托住雪白巨大的额头。
他对大旗说,他想他以后都不会见她。
他说真的,因为他没脸再见她。
但是该死的,他想见她。托在额头上的双手慢慢捂住了眼睛,龙十三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像受了伤害的小狗那样。
嘉丽原本十分满意自己的半退休状态,她毕竟人到中年,不分昼夜的赶戏生涯不再适合她。但是嘉丽坠马伤愈之后,立即答应了风华的邀约,出演他新片的女主角。
风华喜出望外,“我以为你需要更多的时间休养。”
“你大人大量这么不计前嫌,我也不能太不识抬举,我曾一度以为我们再没有合作的机会。”嘉丽暗示那次逃婚事件,她亏欠风华,她知道。
风华打了个哈哈,不说什么,显然还是介意的。
“我恐怕我有婚姻恐惧症。”嘉丽牵强地笑道。
“婚姻恐惧症、产后忧郁症,现代的心理学真是宠坏了你们这班女人。”风华佯怒。
嘉丽像个小孩那样哈哈大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沙猪。”
“感情归感情,事业归事业。”风华也跟着笑了一会儿,正色道,“这部戏可是我的野心之作,交给别人演我实在不放心。”风华捏了捏嘉丽的手。
“我真是一时冲动才会接这样的戏!我真不相信我能演好一个女王。”嘉丽坦诚自己的担忧。风华不由又在心底给嘉丽加分,她还是这么率真,这么多年一丝不变,叫人不敢相信她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浸染了二十年之久,足足是她的半个人生呢。嘉丽一向对慈善事业兴趣缺缺,她既不以此为荣,也不以此为耻,只是解释,我并没有那么博大的胸怀去爱与我并不亲近的人。她是真的成功了,强大了,所以对自己的缺点自己的弱点都毫不掩饰。她就是她,嘉丽就是嘉丽,嘉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有了为王者的霸气,唯我独尊的霸气。
风华瞧着嘉丽,越瞧越觉得她是人间至品,真的如同天上的星一样,皎洁明灿。
嘉丽皱皱眉头又做了个鬼脸,接着又举起双掌遮住自己的面孔,风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你当然能演好!你当然能!你瞧瞧你,嘉丽,如今你不就是个女王吗?”
“是吗?”嘉丽又哈哈笑起来,“我是女王?我就可以呼风唤雨吗?”
“呼风唤雨是神仙的工作,但是嘉丽你不能否认你也是大权在握。”
嘉丽夸张地举起双手,左看右看,“大权?大权在哪里?为何我自己看不到!”
风华笑着按住她的两只手,“别的不说,就说你代言的那些产品,即使它们再糟,但是你说一句,啊,我推荐这个,我爱这个,它们立即身价百倍,这不是权势,又是什么?”
“嘿嘿嘿,我代言的所有产品我都亲自试用,没有像你说的那种很糟糕的!”嘉丽立即正色为自己辩护。
“这是个比方,我当然知道你的为人。你只是意识不到自己的权势而已,但你这样的大明星绝对是有权有势的。我想不出有任何理由你演不好一个女王。”
嘉丽陷入深思,她想起初出道时,拼尽全力扮演的角色仍然被批判得一文不值,成名之后,哪怕演得再糟也有瞎了眼的评论家把你往天上捧,个中的无奈真是不足为外人道,“说真的,我能想到的只有特权。”
风华打了个响指,“非常接近了。”
嘉丽忍不住说:“你知道吗,如果现在有新入行的小孩子问我在这行打拼的要诀是什么?我一定会说,只有一句话,就是让别人的评论都见鬼去!”嘉丽说完连连摇头,“这一行完全没有公平可言。”新人出头之难简直比用自己的脑袋去钻山还难!想到这里,嘉丽由衷地感谢龙大旗,若前面十几年没有大旗的照顾和保护,她早就不知道湮灭在哪个角落,哪里还有机会成为今日的女皇级巨星,“运气,关系,保护人,我想我知道如何演绎女王的少女时代了。”
风华兴奋地与嘉丽击掌,“你真是我见过的悟性最好的女明星,让我们一起完成我的这个野心之作。”
风华近期的拍摄风格被定义为风情历史剧,架空的时代,复杂的人物关系,激烈的戏剧冲突,华美的服装,艳丽的人,怪力乱神,尔虞我诈,总而言之,相当的炫目好看。
嘉丽扮演的女王被逼入角落处境凶险,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杀子嫁祸。
嘉丽决定动手之前表情淡漠,看着襁褓里肉乎乎的小婴儿如同看一只待宰的兔子一样。
风华认为嘉丽表现过于凶残,不像一个母亲。
嘉丽却说,就是因为她是一个母亲,所以她下毒手之前必然要当那个孩子完全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别的一种不重要的东西,不然她如何下得了手?
风华被嘉丽说服,心里暗暗佩服嘉丽的洞察力。
嘉丽接拍这部电影,制片方曾表示不满,他们不质疑嘉丽的演技,但他们质疑嘉丽的深度。她可以把苦情女子,都市白领,山林妖物演绎得很好,但她未必可以演绎一位脱胎于真实历史的女帝,她没有那种霸气,也没有那种智慧。
嘉丽当然也听到了这些否定的声音,但她只是埋头揣摩角色,一句废话都不说。
嘉丽暂时把龙十三埋在心底的一个角落,很忙的时候,她就能完全不去想他。嘉丽认为这种状态很好。
风华眼见嘉丽如此搏命,心中暗喜,以为她仍是顾念旧情所以倾尽全力帮助他完成他的野心之作。
嘉丽的婚姻并不幸福,即使她是女王。她的丈夫,喜欢她的美丽,却不喜欢她的强悍。他与她的姐姐偷情,甚至和她姐姐的女儿偷情。
女王忍无可忍,辣手出击,一天之内除掉两个眼中钉。
丈夫如丧考妣,跑来质问女王。女王天天与满朝文武周旋,这个只会以头痛为名躲在后宫厮混的男人哪里是她的对手。女王三言两语打发走丈夫。
她默然站在寂静深宫的最深处,手里托着一只夜明珠,她慢慢撇起嘴角,厉鬼似的微笑。她想,也许我是彻底丢了丈夫的欢心,但至少我能轻而易举杀掉狐狸精,她们的死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可以给我快感!任意妄为的快感!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哈哈!她终于仰天笑出两声来。
演完这段,风华大力鼓掌,连声赞好。
嘉丽松下一口气来,擦擦额头,回眸一笑,仍是那个纤瘦优雅的嘉丽。
女王为了压制反对她的势力,任用酷吏。她才不在乎错杀多少,她只在乎反对她的人减少了多少。
有人起兵讨伐她,她找来声讨她的檄文,细细看完,立即痛骂丞相,这样的人才流落民间不得重用完全是你丞相的失职!
区区几个乱党,她才不放在眼里,那篇将她描述得天地不容的文章,她全然是以取乐的心态看完的。她的胸襟就是一个帝王的胸襟,她是不是女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比所有男人都强,活该他们都被她统治,天天匍匐在她的脚底下山呼万岁。
她铁了心要杀光反对她的人,哪怕是她的儿媳她的孙辈一样照杀不误。终于她为自己铺造了一条用白骨铺就的血色大道,她开始她的专权时代。
她并没有利用权力为所欲为,相反她重视农耕,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知道自己是贤君,她给了天下万民一个安居乐业风调雨顺。
她几乎是明目张胆地视男人为玩物,她仅以色相评判她的男宠,愚蠢莽撞不打紧,寡人准许你蠢!你的蠢是钦赐的蠢!
她的政权最终被推翻,她十分安然,她知道她能撑到今日就是她的伟大!
嘉丽入戏很深,一路演来如行云流水,“她多么勇敢!”结束拍摄,嘉丽忍不住慨叹。
嘉丽凭借《女王》再创事业高峰。
即使风华事先对嘉丽的演技就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但嘉丽的表演还是令他惊赞不已,嘉丽此次的表现绝对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天啦,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真的得到了缪斯的钟爱?”
嘉丽哈哈笑起来,前后摇晃,一点不计形象,“我想,”她托腮,像小女孩专注地想着什么不知所谓的问题一样,“我想,”她开始正色道,“每个女人心底都有小女孩的一面,渴望被宠爱被照料被保护,不管她看起来多么成熟。”嘉丽苦笑了一下,“但大多数女人都没有这种幸运可以把心底这个小女孩保存一生,而当失去这个小女孩的时候,女人会变化,会变得比男人更男人。”
风华听得目瞪口呆。
“追逐和征服,所有男人都爱这两样,我只要抓住这两样我就能塑造一个女王。”嘉丽解释。
风华恍然,点头。
“有时候像女王那样做人,也许更加轻松,尤其对现代的女人来说。”嘉丽侧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说。
风华挤出一个受了惊吓的表情,“回归母系社会?天啦,看看我都造了什么孽!”
嘉丽忍不住又笑得东倒西歪,“我要走了,再呆下去,肠子会笑断。”嘉丽习惯性地掏出钱包,准备付账,风华一直盯着她不放,嘉丽急忙抬起手,“该死,我忘记了你的男性自尊是多么脆弱。你来。”
风华被嘉丽逗笑了,“我等了这么久才等到这个机会问你一点私人的事!”
“啊,我知道了,秋后算账。”嘉丽故作轻松地说,她知道还是关于她突然逃婚的事,风华这种男人绝对不会在这种丢人丢到家的事情上善罢甘休。
“至少,你欠我一个解释,至少。”风华说。
嘉丽静了一会儿,“你说得没错,我欠你一个解释。”是她鼓动他向她求婚,又是她在万事俱备的时候突然逃婚跑掉。
“曾经——”嘉丽清了清嗓子,“有一个小女孩……”
风华打断她:“我不是要听你讲故事。”
嘉丽不理他,继续说:“挺漂亮也挺虚荣,她在某天晚上遇到一个男孩子,男孩子很漂亮很有名,她一时把持不住就和男孩子……”嘉丽顿了顿,“女孩子很笨,她不知道这只是一场春梦而已,她认为这就是她的爱情。你听清了吗?那个傻姑娘爱上了只见过一面的人。更傻的是,她一直爱下去,她甚至不知道她应该改变。这样爱一个人十分辛苦,有时傻姑娘也觉得自己无法支撑下去……”
“所以她就继续犯傻让别人娶她,可是婚礼之前又突然变卦,因为她仍然那么傻,仍然喜欢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孩子。”风华帮嘉丽说完这个故事。
嘉丽强笑,“差不多。大致上就是这样。”
“嘉丽,你要我相信那个傻姑娘是你?”风华痛心疾首,他要是她的解释不是她的谎言。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女孩是我,你会不会认为我演技太好?”嘉丽掉下一滴眼泪,笑着抹干,说。
风华狠狠注视嘉丽的脸,隔了许久,问:“那人是谁!”
嘉丽嘴角抽搐了两下,“我不能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能相信你的这个故事!”风华语带威胁。
嘉丽“扑哧”笑出来,“我并不在乎你是否相信这个故事。哦,对了,这不是故事,这是真人真事。风华,你拍戏拍太多了,已经分不出真假。”
当年他们都年轻,风华更是气盛,指着她的鼻子嚣张地说:“我选赛车不选你!”
这么多年后,他看起来火气退尽,风度翩翩,骨子里却仍是那种唯我独尊的雄性动物。
昔日的嘉丽习惯了被牵着鼻子走,当初为了一句“我选赛车不选你”就哭得肝肠寸断,似乎自己整个价值都被这句话否定了;如今嘉丽对风华的挑衅言辞不屑一顾。
像女王那样生活,嘉丽拿定主意,她具备资格,何乐不为?
嘉丽招来龙大旗,和他密商事宜。
寒暄过后,嘉丽直起身体正色道:“拍了这么多年戏,我也想自己导演一出。”
“你想转幕后?”大旗觉得意外,“也不错呀。”大旗也有很沙猪的一面,认为幕后工作还是全权交给男人做比较合适,女人嘛,镁光灯下争奇斗艳就好了,“好莱坞不少大牌女星都转幕后。”城内娱乐业江河日下且不去说它了,好莱坞女星中的桑德拉·布洛克早就成立了自己制片公司;情伤之后越战越勇佳作频出的尼可·基德曼也开始有计划的转向幕后;查理兹·赛隆自制自演《女魔头》一举斩获奥斯卡影后;童星出身的娃娃脸精灵眼的克里斯蒂娜·瑞西更是小小年纪就自组公司,雄雄野心,一览无遗……
以嘉丽今日的资历、地位转向幕后不能不算一个上好的决定,“我还以为你已经萌生退意,没料到你也是越战越勇。”大旗不怎么起劲地说。
“彼此彼此。”嘉丽大度地笑道,“不过独木难支,我仍需要你的帮助,大旗。”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旗故意用演戏的腔调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嘉丽笑嘻嘻地也用演戏的腔调答。
大旗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大旗,”嘉丽口气突变,语重心长起来,神态也飞速地随之变化,一副老友之间推心置腹的模样,她演技当真出神入化,“我一直当你是君子。”
“所以……”大旗突然觉得背脊泛寒,他惊觉自己似乎落入陷阱,但说出的话覆水难收。
“所以以下是我们的君子协定。”嘉丽把她筹备已久的计划娓娓道来。
大旗目瞪口呆之余将狮子般的大脑袋摇得像只波浪鼓。
“大旗!”嘉丽口气一沉。
“我……”大旗语结,谁让他自己刚刚夸下海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风传,嘉丽拍摄《女帝》过于投入,性情大变,开始颐指气使肆意妄为,一直等着看嘉丽笑话的城内媒体借机大肆丑化嘉丽形象。更有无良的落魄艺人翻出多年前老账,牵强附会指责嘉丽耍大牌的恶迹由来已久,不过她后台够硬,故此可以一直一手遮天。
嘉丽显然听惯了赞誉与吹捧,对这些恶意诋毁的说辞深恶痛绝,终于在某次被记者围攻的时候失控打人。
龙十三反复地看那个新闻片段,嘉丽威武地揪住矮小男记者的顶心发,一个耳光砸在他的脸上,记者的脸孔由左边一直飞到右边。
龙十三看了十七八遍之后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是真实的,不是在拍戏。
大旗也在一旁不断说:“嘉丽那双手,似乎连个大号的水杯都捧不稳,竟然也能用来打人?真是亲眼看见都不相信。”
“还是那班记者可恶,菩萨都能被他们逼疯!”龙十三仍是帮着嘉丽说话,“艺员演技不好他们要骂,演技太好太敏感他们还要骂,不过骂艺员有情绪问题。”过分敏感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情绪问题?艺员不过分敏感又如何能演好角色?“似乎艺人天生就是给他们骂的!这些人怎么如此猥琐刻薄?”
“迎合如今大众的娱乐口味?”大旗无奈耸肩,说到狗仔恶行,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怪不得那群明星死一个少一个,年年有人英年早逝!”龙十三愤然说。他想,嘉丽是多么温柔的可人儿,若非被人逼急了,她怎么可能动粗?
大旗不敢接话。
好的不灵坏的灵,龙十三发完牢骚没两天,嘉丽自杀的消息传开。龙十三撕烂报纸,扑到电视旁想看新闻求证,这才记起大旗说要给他换台更大的电视,旧的那台昨天被运走了。龙十三急忙又打开电脑,他上网查看新闻,嘉丽的死讯竟然一点不假。
龙十三魂飞魄散,手肘撑着桌面喘息不定,好容易定下心神,立即致电大旗,大旗似乎也是悲痛过度,连电话都关机。
龙十三清楚地听见自己的世界崩塌的声音。
大旗每个礼拜至少要去师父住处两次,为他采办新的食物还有陪他聊聊天,但嘉丽的死讯对大旗打击也甚大,故此他足足一个礼拜不曾露面,龙十三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每日的报纸。
嘉丽生荣死哀,天天占据头版头条,一生功绩被人拿出来评议。
龙十三恍然想起自己当年诈死,那时的盛况也该与嘉丽之死相差无几,几乎所有华人的心绪都被牵动。
龙十三真希望嘉丽也是诈死。
“是的,师父,嘉丽诈死。”龙大旗终于出现了,他为难地说出这句话。
龙十三呆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惊该喜还是该怒,“她……她……故意学我?”
“嘉丽说当年你好端端的跑去死,害她足足为你担心十天十夜,一方面不肯相信那个、那个——”说到这里大旗突然有点结巴,“那个对世界充满爱的男人会突然死掉,”大旗加快语速把这句话说完,“可是一方面媒体又铺天盖地地报道你的死讯,嘉丽说她不知道相信什么才好,她差点神经分裂。嘉丽说,这些她受过的罪她希望你也好好地受一番!”
龙十三听完大旗的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停了很久,厉声问道,“那么,她是躲到哪里去了?”龙十三的口气虽凶,眼神却不凌厉,相反还有点内疚,标准的色厉内荏。在他心中,虽然认为嘉丽此举荒唐,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应得的报应,因为他曾那么待她,他令她那么担忧。
大旗胡言乱语左支右绌了半天:“嘉丽说不能告诉你!”
龙十三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用手去打大旗,“你什么时候做了她的狗腿子?”
大旗努力朝师父谄笑,连连摆手,“没有这样的事!哪有这样的事?”大旗一边说一边心里猛打鼓,他和嘉丽联手玩师父,等到真相大白那一天,他真是有几层皮都不够揭。
龙十三先是假装镇定,大旗不肯说,他也高姿态地不去盘问。龙十三明白这仍是嘉丽对他的清算,她曾想尽办法打听他的隐居地点,但他就是铁了心不肯告诉她,任由她一个人在谜团里苦苦煎熬。
可惜没过多久,龙十三就撑不下去,苦口婆心对龙大旗说:“大旗,嘉丽不比我,她娇滴滴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在外面多么不安全?”
“师父,嘉丽早就不是小女孩了。她懂得为自己请保镖。”
龙十三被将了一军,气闷半天,吃完一顿加餐之后,再接再厉试图诱惑大旗透露口风:“大旗当年你来我武馆拜师的时候……”龙十三刚刚准备打“温情”牌。
大旗断然说:“师父曾经教诲大旗,武人最重要的品格是正直,一个无信的人必然也是无义的人!大旗答应嘉丽不说,那么一定不能说!”
龙十三差点被气死,他终于有点明白封建时代的师父对徒弟为何总是留着一手,“百善孝为先!”
“徒弟就是为师父着想,所以绝对不能让师父做那无信无义之人,这样的孝才是大孝!”大旗答得飞快。
龙十三语结,大旗一向憨憨厚厚笨嘴拙舌,他吃了什么聪明丸突然变得如此巧言善辩?疑窦在龙十三脑中一闪而过,他如今焦头烂额,白天梦里都是担忧嘉丽,人也因此迟钝了不少,龙十三竟然将眼前这个满身疑点的大旗轻轻放过,“你告诉我!你非告诉我不可!”龙十三计穷,开始威胁大旗。
大旗急忙退到送来不久的新电视机前。按照嘉丽事先编定的剧本,是时候向龙十三说出全部真相。
嘉丽的原话是:“当他暴跳如雷形象尽失的时候,你才告诉他我一直在玩他。”
“嘉丽你这样不是送我去死!”大旗又急又怕。
“别忘了你曾对我意图不轨!”嘉丽竖起食指在大旗面前晃了晃,她眼色凶横。
大旗吓了一跳,师父虽然知道他对嘉丽有过好感,但绝不知道这段插曲,这当然是永远不能曝光的秘密,大旗十分了解什么叫做男人的独占欲,他不想为了当年的一时冲动和恩师从此陌路,“嘉丽,你威胁我!”大旗不敢相信嘉丽也能做出如此没有品格的事来。
嘉丽吹了吹指甲,“对,我威胁你!”她眼神明亮,斗志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