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十分,整个草原伸手不见无指,土城开外,方圆五里鞑靼人的营寨连绵起伏星火点点,成为唯一的光亮。两个人影突然从土城墙头高高跃下,以极快的速度融入黑暗中。
这两个人正是漠边和古力,两人展开身法穿过先前大战留下的一片狼藉,迅捷的往鞑靼人营寨方向靠近。
快速的移动中,一盏热茶的工夫,鞑靼人的营寨已经清晰可见。两人倚身在营寨边的一处草堆边。四下打量这周边的形势。
漠边的灵觉这时候已经攀上高峰,四周百步内的情况,如棋盘一般了然于胸。
漠兄,这边应该还是鞑靼人的地盘,门口的旗帜不是我们瓦剌部的。
漠边有些茫然,苦笑道:那我们往左还是往右?
古力憨厚的一笑:他娘的,搏他一把,往右吧。
两人有如赌场搏大运一般,全凭运气做主。
好,古力兄弟,那就往右走。
刚想起身。漠边心中一紧。等等,漠边打出一个手势。随即翻身往身后一丛茂密的草丛中穿进。
古力动作也是不慢,也随漠边滚进草丛中。
片刻后,一队全副武装的鞑靼兵士,沿营寨边行进。少说也有三十人上下。
领头的一队鞑靼头领,对着身后的一名副将低声说道:“太师也是够狠,明日让瓦剌那些人打头阵。
身后的那副将打出谨慎的手势道:小声点,这消息属于机密,传出去要受军法的。那副将看了看左右两边继续道。明军的大炮也真是厉害今日我军折损了近两千兵马。
那领头的鞑靼将领哈哈一笑压低声音道:就是要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既能消灭明军,又能削弱瓦剌的实力。
众人说话间已渐渐远离两人藏身的草丛中,却并没有发现。
此时的古力眼中显现出悲愤神色。漠边知道此时他心中的滋味自是极不好受。
古力压低声线,一字一句的道:“想不到我瓦剌部,数十万部众,竟然落得个四分五裂,手足相残的地步。语气中满是悲凉。
阿鲁台这个恶毒之人,我瓦古力必与他不共戴天。
漠边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轻拍古力的肩头道:放心,古力兄弟,我们自当尽力避免这般情况的出现。
古力眼中显出感激之情:“漠兄,对我瓦剌部的相助,我古力永生不忘。
漠边灵觉展开,向四周延展开去,确定周边没有情况,随即与古力点头示意,双双跃出,往前投去。
离鞑靼营寨五里处,瓦剌部独有的旗帜终于出现在两人视野中。不知是什么原因瓦剌部与鞑靼大军驻扎地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反差,整个大营陷入一片黑暗沉寂中。仅有的几队守卫兵士也是懒散的火堆边取暖。
漠边与古力隐入黑暗中,眼前的场面在他们看来并不意外。
瓦剌三部本是同根同族,平安更是名义上的瓦剌大汗,寻常的瓦剌族人并没有上层贵族那般勾心斗角的心思,三部的贵族可以为了汗位不择手段,但瓦剌各部的民众却早已疲惫不堪,现今又要在鞑靼人的胁迫下对同族展开进攻,士气自是低落。
漠边用灵觉铺满四周的空间,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古力。
古力眼光紧盯营门口飘荡的旗帜,低声道:应该是秃孛罗的部族。
“把秃孛罗”?漠边问到。
古力警惕的向四周望了望,低声道:我瓦剌有三大部,我汗平安的绰罗斯部、和硕特的秃孛罗部,还有马哈木的土尔扈特部。平安大汗作为我瓦剌部的正统一直由黄金家族所册封。现今的形势是马哈木部势力最为强大,一直以来就想取平安大汗代之,统领整个瓦剌。这次勾结鞑靼人正是出自他的手段。
而秃孛罗,实力是三部中最次,一直以来都是墙头草的角色。想不到现在也完全靠向鞑靼人这一边。
漠边微一沉吟道:瓦剌三部我虽有所耳闻,想不到其中如此复杂。
古力眼中射出无奈的神情道:蒙古诸部,早就不是百年前驰骋天下的虎狼之师了。
漠边低声问道:“秃孛罗这人怎么样?
古力眼中露出鄙夷的神情道:这人就是个墙头草,精明倒是精明。虽然是我瓦剌三部中势力最小,却是和塞外诸部关系很好,钱粮众多。
哦,漠边听到此处,眼中光芒闪动,精明的人必定能权衡利弊,善于算计。这是优点,也是弱点。
硕大的营寨内,中军大营内一名身披铠甲的中年男子正依靠在台前,那男子眉宇紧锁,就连平日里梳理整齐的发髻都有些散乱开来。只见他手上拿一酒杯,却也不喝,只是呆呆的望着。
一阵微风吹来,拂在他脸上,那迷茫的神情才有些变化,重重的叹出一口气,随即一饮而尽。
那身披重甲的男子刚把酒喝完,突然间迷茫的眼神转为警惕,只是轻喝一声谁,整个人站起来,手中的长刀已然拔出,遥指向敞开的大营外。
空旷的军帐外,古力黝黑的脸庞在昏暗的火光下渐渐浮现。
那重甲男子眼中意外神情转瞬即逝,随即恢复如常。
想不到你古力竟然有这般胆量到这里。
古力露出一双噬人的眼神道:“有人都敢反叛自己的族人,我古力还有什么不敢来。
那男子闪过一丝无奈,但随即恢复如常,放下手中的长刀道:“形势比人强,现在的局势你也不会不知道,平安大汗已是困兽之斗了。为了我瓦剌部不至于灭族,我也是别无他法。
古力一字一句的道:“那你秃孛罗就可以自相残杀我瓦剌同胞部众吗。
身披重甲的秃孛罗一震,眼中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神情转柔道:
放弃抵抗吧,鞑靼人的军力不是你们能够抵抗的,加上马哈木即将到达的人马,鞑靼人总共有八万之众。就凭你们万把人和一座破城寨。汉人有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作为族人兄弟,我奉劝你一句吧。
古力脸色不变,双目盯着秃孛罗道:你以为每个人都会做鞑靼人的走狗吗?
话说到这里,秃孛罗眼色转冷,眼中杀机浮现,手中的长刀微微颤动。
“古力要是在之前这么说,我绝对会杀了你。”
古力也是毫不示弱也用一双虎目对视,双方火药味渐浓。
哎,算了,你走吧,看在同族份上,今晚我可以放过你。秃孛罗片刻间轻叹一口气眼中杀气隐去,颓然摆手道。
秃孛罗可汗,那你可知道放走我们万一被阿鲁台知道的后果。
谁?秃孛罗身躯一震,凌厉的目光紧盯着大帐的一角。
手中的长刀猛然举起,遥指向发出声音的方位,他心中的震撼确是极大,这个人竟然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身边。高手,绝对的高手。
秃孛罗刚想出手,突然发现一股极为骇人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自己的手脚都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所束缚住一般,身体内力的提聚都有些不畅。
突然间秃孛罗浑身冷汗直冒。这人好可怕的功力。
秃孛罗也是个精细之人,心中算盘一打,知道自己就算发出求救的声音,赶在护卫到来前,这人一定有时间摘下自己的脑袋。
想到这里秃孛罗脸色一变再变,勉力挤出一丝小笑:“这位高手,敢问大名
漠边嘿嘿一笑道:大名不敢啊,漠边见过秃孛罗可汗。
秃孛罗剧震道:漠边,月亮湾的漠边。
漠边微微一点头,只是面露微笑,气机却牢牢锁定秃孛罗。
秃孛罗知道现在自己的小命就攥在他手中,手中的长刀也是咣的一下,插在地上,因为面对漠边自己手中有刀无刀都是一样的。
既然是漠边,那我也没什么好抵抗的了。秃孛罗倒也洒脱,一屁股坐了下来。
大汗你可知道现在的处境。
漠边察言观色知道秃孛罗这人十分精明。倒也不拐弯抹角,就直接开门见山的一句。
处境?秃孛罗一时间不知道漠边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不明摆这明军增援的兵马已被围,已是绝境,两位还和我谈什么处境。
漠边看了一眼秃孛罗道:或许可汗的处境也比我们好不了多少。
秃孛罗脸色不变,眼神却出卖了他,显然漠边的话勾起他心中很大的疑问。
那可汗又是否知道明日阿鲁台就命你部,做攻城先锋。
什么,秃孛罗眼中闪出狐疑之色。
漠边看在眼中自是更加肯定秃孛罗并不知道这个小消息。
古力口中蹦出一句:这就是鞑靼人的恶毒之处,明军的神机炮的厉害,你也是见识过,你如果进攻土城,想必付出的代价十分高昂吧。
秃孛罗神情又是一变,表情复杂,眼神中透出一丝愤怒。
一石二鸟,可汗不会没听过吧。
漠边侃侃而谈,就向与朋友聊天一般。
秃孛罗面色阴晴不定,显然在做着天人交战。
半饷间,秃孛罗拿起手中的酒杯道,别说你们这点人,就算现在我靠到你们这边,凭我区区万余人马,鞑靼人要灭我们,也是早晚之事。况且我和本雅失里大汗已有约定,我部投靠后,不会参与直接战事。
漠边点点头,那可汗是否知道,汉人有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现在这支鞑靼大军的统帅是阿鲁台吧。他的行事作风你应该清楚。你认为本雅失力会为了你而怪责他自己的太师吗。漠边的一句话,像一把重锤般狠狠的敲击着秃孛罗的心房。
秃孛罗脸色微变,似乎对自己的判断出了一些动摇,阿鲁台这个人的确是个心狠手辣难以琢磨的狠角色,如果真是逼着自己攻城,那绝对是条一石二鸟的毒计。
漠边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秃孛罗继续道。
你又否知道宁夏卫的各路援军也正来援。到时候鹿死谁手方可未知。
万一秃孛罗可汗你压错了宝,换来的可是万劫不复。
秃孛罗,双目反复扫射着两人,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漠边整个精气神攀上了高峰,秃孛罗身上的一丝一豪的动作都收入眼中。只要他有一丝异动,自己将毫无保留的出手,杀他虽然不是难事,但今晚的任务将彻底泡汤。
秃孛罗眼睛直盯盯的望着漠边,长叹一口气道,露出一丝狰狞道:
哎,好吧,老子也不是傻子,没人能骗的了我,就算你漠边也不行。鞑靼人真让我打头阵,那老子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大不了拍屁股走人。
如果没有这回事,那一切照旧。我就当从没见过两位,你们的生死也与我无干如何。
漠边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明白秃孛罗能成为瓦剌三部可汗并不是没有道理。有时候墙头草的特征也是精明的表现。这一类人往往能在乱局中稳坐钓鱼台。
“既然如此我今日就夜宿可汗的大营,明日一早阿鲁台的传令就会到达。到那时可汗自会见分晓。
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