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浴室,美人在那个洒了盐的豪华浴池里美人鱼似地游摆了大约一刻钟左右,挂着满身晶莹的水珠走了出来,卧上旁边那款柔软光华的浴床。老女人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为之擦干全身的每一处角落。然后,捧上来一个剔透莹彻的硕大容器。将里面刚刚调制好的,由巧克力和可以祛除皮肤角质层的新鲜椰丝调制成的“甜蜜美体糖浆”,均匀地涂抹于她的全身。并逐步按摩开来,以让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得到充分的滋润呵护。这是一种新近在上流贵妇群中刮起的美体风,据说隔天依照此法按摩二十分钟,几次下来,全身的肌肤即会被保养得润滑无比。而巧克力那种特有的甜润芬芳气息,更是会“余香绕体,经久不绝”!
蓝美人出水芙蓉地走出客厅之时,已经换上了一袭鹅黄底上绣有各色水仙花的,来自意大利的飘飘长裙。高品质的真丝面料,突显着浪漫与优雅,将线条的婉约和面料的质地天衣无缝地融会贯通起来。精益求精的做工,流畅的造型设计,完美的细节处理和极富特色的版型,谱写着极具穿透力的咏叹……
可巧,就在这个时候,JJ一束阳光似的破门而入了。他是蓝美人的又一任新男友,《塞外哀鸿》中呼韩邪的扮演者。《花之骚》剧中待定的男主角。一张棱角分明、颇具卡通人物色彩的面孔,和那一身硬邦邦的肌肉,是美人的最爱。其进得门来,一声热烈的“宝贝儿”!臂膀张得巨大,再无别话,便跳上前去热辣辣地裹住美人无敌的蜂腰,只管热吻起来。很快,他的身体便像暴涨的潮水,难以自制。美人充满魔力的身体已然令他忘乎所以,忘记了这是在除他二人之外,还有其余的睽睽六目的注视之下。就在美人与之半推半就、若合又舍地嬉闹之际,欲火焚身的JJ一个充满激情的挺身扬臂,竟引发出一连串极不和谐的“唏哩哗啦”声。
这声音将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一处。原来是那老女人为贵客和主人端上来的两杯鲜果汁,被激情四溢的JJ全盘掀翻在了地上。现场少不得一阵惊慌忙乱。刚才还是激情澎湃的帅小伙,像被人当众锥了睾丸一样,一脸垂头丧气。转而恶怒难挡地骂了句:“快滚快滚,每次来你这老货都要给添堵,看见你这傻x一样的蠢东西我就恶心!”
满屋子的人都被这叱骂声给惊呆了。
老女人更是吓得发呆,正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那JJ竟又一次愤怒扬声地复骂了一回。
别人未待如何,蓝美人竟已圆睁着一双星眸,愤然一把推开了她的男友,紧接着回击:“你这个傻x的平方!你这个妄想借助假洋鬼子之名来掩盖真相、混淆视听的地地道道的土包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在我的家里这样大呼小叫?看看你这张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四不象的怪脸,看看你这双又黑又绿半中不洋的杂种眼,还有脖子后面那几颗注定要倒大霉的麻点!真正恶心和该滚蛋的人是你!”
这令人不可思议的激动和泼妇之举,将整个豪宅里的空气都变得凝固了。面前所有人等,没有一个不被吓破了胆的。尤其是那JJ,惶惑、惊诧得大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那一脸的无辜,几次欲说还休的神情,分明就是在向他的情人,他的小甜心,小蜜果诘问:“你居然就为了这么一个又老又丑的保姆,这样冷酷无情地对我?”
而蓝美人那双在他眼里曾经是顾盼生情、蕴涵着四月般明媚春光的眼神中,回复的是一个更加坚定如铁,令人心惊胆寒的信息:“你还远远不如一个保姆!”
风流倜傥、一表非俗而又深受诸多美女们追捧的帅哥,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当众羞辱与难堪?真是又羞又愤,既惊且恨,百端交集……最终,他在众阿姨吃惊的目光中,默默地离开了情人这个宏富奢华的家。然而,他的离去却并没有让蓝美人的怒气得以消融,她依旧红涨着天山芙蓉,紧蹙峨嵋秋月,银牙咬得切齿作响。片刻之后,快步走进卧室,一头扎进大床,双眼紧闭,脸上开始死一般地沉寂,脑海中波澜翻涌着有生以来一连串的血泪挣扎和坎坷历程……
人们通常都会认为,穷山恶水出刁民。大概很难会有人能想到,这位风华绝代的时代巨星,就是出生在一个地地道道的穷山恶水之地。她的童年时代是在黔北一个“地无三分平,人无半文银”的灰头土脸的小山村度过的。童年的苦难于美人而言,就像她当时村后那万千座大山一样的无边无际,连绵不绝。她的父亲是当地出了名的酒鬼加赌鬼,而且每饮必醉,逢赌必输。醉则癫狂奔走,哀天叫地咒遍十八代祖宗。输则嗟时怨运,诅神恨仙。而他一旦醉醉歪歪或是脸青筋粗地回到家来,势必就要拿着一家子的妻儿老小开刀作法。单是美人一个,就几次不曾活活死在他这个的生父的手下:那是在一个黄昏时分,美人当时身怀六甲的妈妈,一脸喜悦地从一户村干部家里为小姐妹们背回来大半筐的新鲜水果,小姐妹俩顿时垂涎欲滴,争先恐后的上前争抢。岂料,吃得正欢,却被凶神恶煞的父亲一脚赶上前来,将那竹筐踢飞到半天之外。随后,恶怒如狂地操起一根大木棒,照着她们的妈妈就劈头打下去,硬说她和那村干部有染,让他做了活王八……很快,妻子便倒在了一片惊心骇目的血泊之中。美人在扑上前去哭喊妈妈之时,竟被狰狞的父亲迎面而来的又一记重棒打得当场哀呼一声,昏死了过去。
还有一回,妈妈上山劳作,直到很晚还不见回来。美人的姐姐便上山去寻找。小美人和弟弟左等右等都不见妈妈和姐姐返回,实在饥饿难耐,就跑到隔壁奶奶家借火,打算自己动手煮饭(奶奶的脾气和性格跟她的儿子一样的古怪、冷酷,对膝下几个小孙儿从来都是不闻不问、漠然视之的)。不一时,小美人满捧着一把从奶奶家的炉膛里引燃的柴草,快步向着自己家的炉膛而来,由于那柴草燃得特别快,无论小美人是如何拼命向前飞速行走,也不及赶到一半的路程,它们就已经要烧到她娇嫩的小手了。就在小美人感觉实在力不能支、本能地撒开双手之际,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一声凄厉的哭嚎声响起,低头看时,却不知是何时跌倒在她脚下的小弟,竟被那落下去的尚在燃烧的柴草覆了满脸满身。正当小美人吓得魂飞天外之际,恰巧被大输而回的父亲一眼撞见,他二话没说,赶上前来,一把将美人凌空提起,恶狠狠地摔出去多远……若不是后来妈妈和姐姐赶回来,将她送到诊所及时抢救,想必,一代绝色红颜早在十几年前就已香消玉陨,呜呼哀哉了。如此惨绝人寰之事,于被酒赌之魔迷失了心性之人而言,简直是层出不穷,不胜枚举。后来,终于在一个严冬的深夜里,漫天癫狂的酒醉之人跌倒在一个深山沟里,彻夜未醒,等到被人发现并抬回家之后,没过几天就死了。被抬上山掩埋之时,一家子老老小小跟在那口薄薄的棺材后面哭得哀天动地。而小美人,却无论如何就是挤不出一滴泪来。
寡妇门前是非多。父亲过世不久,小山村里便传出有关妈妈和当地一些小头目们的一系列的风言风语。一时间,谬种流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再加以人们的演绎想象,一个泼辣能干的年轻寡妇的形象便到了不忍听闻的地步。小美人十四岁那年,她的小弟和一个小伙伴上山回家的途中,遇到一只眼冒绿光的大饿狼,那狼嚎叫一声,照着小弟便扑了上去,一口叼住转身就跑。小伙伴凄厉的哭喊声,惊动了正在田里干农活的大人们。他们拿起手中的锄头、镰刀等农具,一路呼喊追赶而去,眼看距离越来越近,饿狼一见不胜众怒,只好将人丢下,自顾向山上逃命而去。众人抢上去看时,小男孩的颈项等多处危险、脆弱处,几乎要被那饿狼活活咬断。好容易被人们七手八脚地抬到了乡卫生院,院领导一见情势过于严重,惨白着一张脸说什么也不肯接收。最后,还是在众人的一片苦苦哀求声中,勉强同意替其简单止血包扎。之后,又连声催促着让速速转送市医院。因为,他们这里对这样严重的伤势根本无能为力。而最终,几经斡旋波折,终于将小男孩转到市医院住下来之后,美人的妈妈又不免为补交巨额医药费而交煎忧沸、坐卧不宁起来。几日下来,整个人都消瘦得脱了形。总算苍天开恩,后来,医药费总算有所着落。是村里一位好心的乡亲帮忙在他当地一个开歌舞厅的亲戚那里暂借的。待小男孩的伤势稍稍稳定,美人的妈妈便亲自带着一双如花似玉的女儿与那位乡亲一起,上门向恩人致谢去了。
当天夜里,美人十八岁的姐姐(如今的蓝女士)红涨着愤怒难挡的粉脸跟妈妈动了好一场气!原来却是,白天的那场致谢宴上,妈妈因自觉对恩人的重情无以为报,便一再怂恿大女儿以歌声聊表寸心。出乎旁人意料的是,这小女孩竟是歌喉婉转,满楼嘹亮!这一唱不要紧,恩人立即眯起一双意荡神迷、如痴如醉的眼睛说,这么好的嗓子,这么俊的模样,不如就留在我这歌舞厅里吧,我保证你们一家人往后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说着话,就不能自检地在桌子下面对女孩胡摸乱捏起来……妈妈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却故意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地一直撑着笑到席散。不但如此,回来的路上,她还宏篇大论地开导女儿,说什么人家那样对你,说明你人长的漂亮,歌又唱的好,所以讨人喜欢。他喜欢摸,就让他摸摸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少不了什么去……
大女儿气瞪着一双正直不阿、揉不得半点沙子的眼,当即就将妈妈的一番谬论驳了回去。晚上,临入睡时,依旧恶气难消,跟妹妹抱怨了一句:“世上竟有她这样的妈妈!”第二天,就与自己那位考上了北京某大学的男友相约一起远走高飞了。美人的妈妈为此而哀天动地、跳着脚地哭骂了整整几天。小美人为了安抚妈妈,就自告奋勇地说:“妈,您就别难过了,这有什么,就让我替姐姐到那家歌舞厅去吧,我的歌比姐姐唱的好!”
妈妈听了这话,哭声总算渐止渐歇下来,但是,紧接着,泪水却更加如潮水一般。母女俩抱在一起好一场昏天大哭。妈妈将小女儿紧裹在怀里,痛哭失声:“妮子,你才这么尺把大,让妈妈怎么舍得……”小美人极力咬着牙,不让更多的泪水流出来,不断伸出小手给妈妈擦拭滚滚而下的泪水。恍惚中,思绪又回到了多久以前:不知是何原因,自小就惊艳绝人的美人,自出娘胎就极不入父亲和奶奶的眼。平时,他们简直就视她为瘟疫、敝屣一般,假若碰到生气之时,就更是会拿她大加作法发泄,常常无缘无故指着她那张凝雪砌玉的小脸,就是一通劈天恶骂:“你这个天生来的小娼妇,跟你妈妈一个样的下贱货!”
“可是,”美人一边为伤心欲绝、软弱到极限的妈妈拭泪,一边在内心里赌气说,“可是有时,正直的人,却并不一定就比天生下贱的人更加懂得孝顺和顾及亲情!”
过后不到半年的时间,美人的妈妈一腔怒火地赶去向“恩人”讨还公道——其在禽兽不如地霸占小美人之际,曾信誓旦旦地允诺,只要她肯陪他半年,就一定会一次性支付她十万元!可是事过之后,却又左拖右推不肯兑现。
谁料,“恩人”在见到美人的妈妈之时,竟一脸不屑地冷笑一声,话也懒得跟她罗嗦,就要打开车门扬长而去。美人的妈妈抢上前去与之分证,被其手下一干人等面目如煞地拖出去多远!眼看着丧尽天良之人又一次要轻松脱逃,愤怒的寡妇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用尽全身之力挡在了他的车子前……可以说,美人最终得以拿到手的那十万元的“偿还金”,是以她妈妈的身家性命换来的……美人怀着满腔的深仇大恨将妈妈下葬之后,带着虽经抢救而存活了下来的,却已然变成了一个地道的哑巴的弟弟,历尽艰辛地来到京城投奔自己的姐姐,若不是被逼无奈,美人及时向姐姐坦言自己有十万元的存款,并将那存折拿出来,呈交对方验证,大概,就一定会被拒之门外的……
咳,想起这些辛酸往事,蓝美人禁不住泪水滚滚而落:什么所谓的世态亲情,仁义礼信,都是根本靠不住的无稽之谈!这些年来,若是没有这笔以母亲的生命换来的“补偿款”,若不是在此基础之上,她一个本应该还在父母怀抱里撒娇作痴的花季少女,仍就不遗余力、挖空心思地为自己拼命创造着更多的机会和财富,她和自己那个可怜的哑巴弟弟,恐怕早就要露宿街头了!还想像今天这般过上扬眉吐气、被众星捧月的生活?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甚至,就在几个月之前,尚未发迹的她,因为私下里悄悄去“拜会”那墨历,以为自己赢得《塞外哀鸿》的主唱,奠定更加强而有力的基础,还遭到了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美淑女,穆蘖罗的一番情辞激烈的抢白。呵呵,她这个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人生屈辱挣扎,没有被饥贫要挟得骨头都发凉,可以义正词严、冷面如铁地对她说出什么“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相鼠有体,人而无礼”的风凉话的女娃娃,她怎么会知道和懂得,有时,为了某种不可推卸的责任和目的,“屈辱的生”,往往比“体面壮烈的死”,更加来得不易和令人钦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