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和谈在紧锣密鼓当中。
但在黄兴看来,与敌人和谈是种屈辱。
他有太多太多的创痛及其理由。
或许,他觉得为时尚早,在当时应该是可以不考虑的局事。
他的想法不是没有事实根据。
汉口、汉阳,虽然败在清军手上了,可是,就在冯国璋攻下汉阳后,他向清廷报告了如下情形:
(湖北)应城一带间四五十里或七八十里皆有“匪”据,约两千余人;当阳消息不通;黄陂现虽克复,而沿路之“匪”,有如流寇。又九江之“叛兵”已于黄州、黄梅登陆,大势尤岌岌可危。……
总之,遍地皆“匪,饥民逃勇应之,商民亦应之;大半此起彼伏。我军只有此数,前敌兼顾后路”。
也就是说,清军实际上面临着无法克服的困难,袁世凯急于求和,也正鉴于这种自顾不暇的现状。
然而,更为重要的是,自武昌起义以来,革命的大火已成燎原之势。就当时全国绝大部分的省份,已宣告脱离清廷而独立。
从1911年10月22日开始,至“停战协议”之时(12月1日),先后“光复”独立的省份已有:
湖南;
陕西;
安徽;
福建;
广东;
山东(假称光复);
四川;
山西;
江西;
云南;
上海;
贵州;
江苏;
浙江;
广西。
这些省份的光复独立,毫无疑义,是逼使袁世凯向黎元洪摇出和平橄榄枝的根本因素。
但是,局势变化极大,这对袁、黎都感到突然——江浙方面坚决反对袁、黎在武昌和谈。
因为,停战之后的第二天,恰好是江浙联军攻克南京,革命重心由湖北转移到长江下游,结果,袁世凯本来希望把黎元洪作为和谈的对手,现在却不得不把谈判地点改为上海,这在黎、袁,甚至是首义革命党人看来,都是“不明事理”的。
上海和武昌,在当时,差不多都是同时出现的两个政治集团。
上海,以陈其美、张謇等人为首,武昌,以黎元洪、孙武等人为首。
这两个集团都集结了一批附和革命的立宪党人和封建官僚,以及追随他们的革命党上层人物。
有史家称:他们“以打劫政治地位为目的,进行组织中央政府的活动”。
由于上海集团实力雄厚,加之黄兴此时又正在上海,1908年从日本回来搞暗杀活动的陈其美与他是同志。因此,陈其美仰仗黄的威望,竞断然通知袁世凯:“武昌方面无权进行谈判”。
武昌集团却是有“首义”政治资本的,具有相当号召力。
因而相持不下。
于是,和谈地点成了大问题。
黎元洪为之尴尬。
但最感到闹心的是袁世凯。
在武汉,有他看好的“黎菩萨”,因为在北洋陆军攻下汉口后,袁世凯曾通过汪精卫致函武昌,再次要求进行南北和谈,信中暗示可设法让清帝退位,但需举袁为总统,黎元洪许诺了他出任总统的要求。在停战之前,袁接黎来信,黎称:
……乘(清延)耳震惧失措而篡取其柄,且欲存留鞑统,以为钳制中原之具,可假托于君主立宪……公果能来归乎?与吾侪共挟大义,将见四万兆之人,皆皈心于公,将来总统选举时,第一任之中华共和国大总统,公固不难从容猎取也。
正是因为黎先以“玫瑰花”回应自己,他才以“橄榄枝”摇向于他。想必黎不会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罢。
至于上海方面,虽有老师爷张謇在斡旋,但他没有军权,其他人变数很大,没把握。所以,他不作他想。
因此,武昌和谈,无论从哪种角度看,都有胜券在握的可能。
然而,上海方面的议和代表伍廷芳却也拒绝赴鄂,他回电黎元洪:
各省留沪代表,未许廷芳一日远离,又交涉甚繁,实难征召。
但仅隔两天,伍再致电黎:
闻驻沪各国领事,望在沪谈判,倾英领事电京英使转商袁内阁,饬唐沪。
次日,张謇也致电唐绍仪来上海会谈。
列强甚至明确告知袁世凯:“沪上为公共保护中立地,于议和最属相宜。”袁世凯与黎元洪只好改变主意。袁即指示唐前往上海。
和议地点之争至此打上句号。
但也意味着“首义之地”在权力分配中,“有被边缘化的危险”。12月12日,十五省代表在南京开会,选举汤尔和为议长,会议原定在16日选举临时大总统的,但因有一些人主张将大总统席位留给袁世凯,而遭到反对,会议只得决定缓举临时大总统。
17日,苏浙军人以汉阳保卫战战败为由,反对黄兴当大元帅,会议因此改举黎元洪为大元帅,黄兴为副元帅、代行大元帅职权,并要他来南京组织临时政府。
黄兴不愿赴南京就职,认为“此等大事,应待总理(指同盟会总理孙中山)归来决定”。
于是,和谈闹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