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木荣不曾有这次梦回五年前,那么他便不会察觉出此等端倪。这时少年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沉思
“对不起,前辈,我不能答应!”
听到这个回答,神机老人神色聚变,突然变得无比狰狞,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脖子,厉声道:
“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有多少天之骄子想要拜在‘神机门’下么?你知道了老夫的秘密,若不同意,老夫便会将你的心魂抹去。”
少年的心魂,随着机关手指的收缩,慢慢变得暗淡起来,少年脸上充满了痛苦之色,声音却出奇平淡,道:
“因为我无法修行……”
神机老人神情凝固,显然他没想到竟是这个答案。神机老人脸上尽是颓然之色,过了良久,机关手臂一松,将少年放开,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就连胸口处原本快速转动的无数细小齿轮都变慢了许多。
少年的声音有些吃力,有些颓然道:
“我从小心脉遭到腐蚀,体弱多病。经脉狭窄无法修习吐纳真法,炼体难以突破第二层,更不用说在‘紫府’形成气旋,从而沟通天地灵气,洗髓炼经了。如此,前辈还愿收我为徒么?”
神机老人神色变换不定,万分的痛惜,良久摇头苦叹,道:
“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走吧,否则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本不可能活着离开!”
随即起身朝黄金巨门走去,他的机关手臂一阵旋转变换,在黄金巨门剩下的九道玄锁空巢内来回扭动翻转。随即便看到其上各种形状的铁栓如抽丝剥茧般层层剥落,且有各种复杂阵法图纹隐现,衍生变幻着。
过了好一阵,才露出那黄金大门的真容。只见其上刻满了各种图案,有名士出海访仙图、真人炼丹图、佛祖讲经图、炼狱受难图、猛士斩龙图等等,就是没有一副是与机关有关的。
伴随着一声沉闷声响,黄金巨门缓缓打开,里面有白芒射出,无比耀眼,少年知道那是出去的路。本来那里通往新生,如今对于少年来说却代表着从此甘愿平凡。
少年此时看上去极其失落,他知道到头来,自己依旧是个废人。如此天大机缘落在他头上,却失之交臂。他即便再有万千的不甘,除了认命,他还能做什么,废人就是废人!
木荣眉头紧皱,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会就此走出那扇大门,是什么让他停住了脚步回心转意,此时却怎样也想不起来了。当他看到少年的半只脚已经缓缓迈入大门时,便忽然变得极其紧张。
若是少年就此离去,那么就意味着他没有拜这神机老人为师,那么往后发生的许多变故,他会更加无力抗拒,所以木荣必须要做些什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木荣环顾四周,见到大门对面有一个几百丈高的黄金巨钟,好似一座小山。巨钟左边是个黄铜齿轮,露出来的部分已高百来丈。右边是个巨大摆锤,好似转为敲响此钟而用。这时木荣才发现,这个机心界中,所有的一切都在动,即便是脚下的脉路都有光点流转,唯独这三样东西静静的停在哪里一动不动。
木荣眼神一凝,快速来到黄铜齿轮边,想要去推动那齿轮旋转,却发现根本无法撼动齿轮分豪。此时他完全感受不到天地灵气,手触碰到那齿轮,虽然有所阻隔,却全然不是摸到冷铜时的触感。
眼看失魂落魄的少年整条右腿都淹没在了黄金门那刺眼的白光中,木荣变得焦虑狂躁不已,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他忽然发现周围一切都变了,原本清晰可见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他自己则身在一处诡异的空间内。
这里的空间絮乱不堪,无数条线纵横交错,延伸至极远处,透过这些线,他看到少年的身子缓缓淹没在巨门的白芒中。他必需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迅速的查看这些晶莹的丝线。
然后他惊喜的发现,这些线上竟然有时间刻度,当他触及到这些线的时候,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这线代表了何种事物,而且通过时间刻度,他能看到此种事物的运行轨迹。
他顾不得去想这是为什么,快速的在无数丝线中翻找,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分别代表齿轮、摆锤、巨钟的三条丝线,很好找,因为只有它们的没有任何运行轨迹。
随即他毫不犹豫的想要拨动那条巨钟丝线,发现其根本无法撼动,他又尝试拨动摆锤的丝线,结果一样,最后他很是忐忑的想要奋力撼动那代表齿轮的丝线。
难道他想错了?
依旧是岿然不动,木荣顿时变得极为疯狂起来,不停的拳打脚踢,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少年脑袋此时也缓缓淹没在了白芒里。他心中很是清楚,如果少年就这样出去,那么他会失去很多东西。
忽然木荣脑中灵光一现,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他顺着这三条丝线旁边别的丝线延伸出去的方向查找,不久后他便突然在一处停了下来。当他看到此时机心界中巨钟周围许多不停旋转的齿轮,齿轮边上都有一个不起眼的标识刻度,此时所有的刻度位置,恰好与他从丝线上感受到的位置相同。
木荣果断快速的拨动了那代表黄铜齿轮的丝线,原本无法撼动的丝线,却在此刻轻微的抖动了一下,正是这轻微的抖动,那原本静止不动的黄铜齿轮,却忽然缓缓转动起来。
随着齿轮的转动,那巨大摆锤也开始缓缓往外摆去。而此时少年终于停止了步伐,因为整个机心界都开始微微颤抖。随后一声响彻天际的洪钟之音,传出两人耳里,少年与神机老人顿时身子一颤。
同时木荣的身子更是剧烈的颤抖,他想起了,当初他正是因为听到了这悠远而震颤心扉的声音,才选择了回头,才鼓起了勇气去恳求老头。因为他渴望如这黄金巨钟这样一鸣惊人,否则谁会在乎一个发不出声音,看去完全不能动弹的残钟呢。
木荣知道此时少年心中定然是这样想的,可五年前还有别人敲响了这黄金巨钟不成,难道时间真的能如此巧合?
少年收回脚步,转过身来,跪地扣头,声音有些凄凉,但更多的是坚定,道:
“求前辈收我为徒,将来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治好不能修行的‘病’,将来我一定不会是个废物!”
神机老人没有看少年,而是喃喃自语道:
“这沉寂了无数载的天道玄钟,竟然响了,难道师傅当年说的都是真的吗?天道玄钟响,破天妖孽出!难道眼前之人,会是那破天之人?罢了,既然师傅有言在先,那定然有深意,老夫我便赌上一回,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可输的了!”
少年紧紧攥着拳头,紧紧咬着牙齿,他在等待老人给他的审判。良久之后,神机老人苍老而苦涩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就算你能治好自己的‘病’,成了神机门弟子,也就成了天帝的敌人,到时恐怕全天下都会站在你的对面与你为敌,其中可能会包含你的亲人朋友,你还愿意么?”
少年回想起从小到大的经历,曾几何时,他难道不都是只身一人么?所以他的答案很直接,也很干脆: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