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前天晚上手术,刚好赶上电压不稳,应急电源还没来得及启动,病人就去世了。手术失败,我被感染了,哥,我不是故意的。
感染的病毒是非洲新出现的埃博拉病毒,尚无良好治疗手段,也无疫苗。哥,我的同事尽力了,我也尽力了。
可能乔夏说得对,我这次确实回不去了。
我答应过清音要好好照顾乔夏,请哥一定要帮忙!
不日消息就会传回国内,照顾好爸爸,舅舅,还有从业。
哥,对不起!
哥,原谅我……
请把我与清音合葬。天澄绝笔。”
夏子耕正拿着打好的方案来到陆湛云办公室门前,就见陆湛云面无血色地瞪着电脑屏幕。夏子耕觉得不对劲儿,忙道:“老陆,你怎么了?”
陆湛云只觉得眼前一阵虚晃,整个人就往下坠,夏子耕大惊,赶忙过来扶住了陆湛云,急的大声喊道:“老陆,老陆,你不要吓我……”
陆湛云只觉得喉头一股腥甜,忍不住“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夏子耕登时脸都白了,一手扶着陆湛云,一手就要打电话,陆湛云却伸手拦着他,道:“天澄回不来了,天澄回不来了……”陆湛云一边说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眼角也慢慢淌下泪来。
楼下保安来给夏子耕送宵夜,见状立马叫来了救护车,和夏子耕一起把陆湛云送到了梁氏医院。
陆湛云醒过来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开,梁恭承受不住已经躺倒,夏子耕守着陆湛云,梁从业守着梁恭,几个人都是一夜无眠。
陆天澄去世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到了国内,陆修廉当即就昏死过去,邵严两家也纷纷过来照看,好在陆修廉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陆修廉醒来后,见大儿子守在一旁,忍不住老泪众横,道:“天澄,我的儿子,天澄,你要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母亲……”
陆湛云也忍不住流泪,安抚着父亲,道:“爸,爸,你要振作一点,爸……”
陆修廉一把抱住陆湛云,痛哭道:“湛云,你是哥哥,去把你弟弟接回来吧,我没事,我挺得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白云姝,在陆湛云身旁轻声说道:“陆哥,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陆伯伯的。”
陆湛云没有动,只是淡淡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出去了。
梁从业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见陆湛云出来,他红着眼睛说道:“哥,姑父没事吧。”
陆湛云缓缓摇头,道:“我爸他还好,舅舅怎么样?”
梁从业擦着眼角道:“爸爸很伤心,待在办公室里不肯出来,我知道他是在看天澄的照片。”
陆湛云止不住心中的悲痛,忍不住哽咽出声,梁从业一把抱住他,哭道:“哥,你现在是家里的主心骨了,你要撑住,我跟你一起去把天澄接回来。”
陆湛云一把搂过他,哽咽道:“好兄弟,可是天澄为什么那么傻?天澄,我的兄弟,你怎么这么傻?”
沈乔夏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说话也不肯吃东西,她靠着墙席地而坐,愣愣地看着墙上姐姐和姐夫的照片,眼里蓄满了泪。猛然间,沈乔夏睁大了泪眼,她一步一步走向陆天澄和沈清音的巨幅照片,就在相框后面,一个浅粉色的信封不知道什么时候插在了那里。沈乔夏心头一跳,抽出信封,打开一看,竟是陆天澄写给她的信,看着看着,沈乔夏失声痛哭,她跪倒在地上轻声叨念着:“姐姐,姐夫去找你了,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太想你了,姐姐,姐姐,你跟姐夫团聚了,却留下了我一个人,姐姐,姐姐……”
送陆湛云和梁从业上飞机后,夏子耕怎么也放心不下沈乔夏,这两天打电话没人接,发短信也不回,公司里乱糟糟的,他公司医院两头跑,没顾得上沈乔夏。这会儿心刚闲下来,却没来由一阵心惊,他叹了口气,直接把车开到了陆天澄和沈清音家所在的小区。
到了小区楼下,夏子耕只觉得恍惚,不到一年的时间,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他担心沈乔夏,顾不得多想,直接就冲上了楼。到了门前,夏子耕使劲儿按着门铃,可是无人应答,他不由得大力拍门,还是没有一丝回应。夏子耕急的正要撞门,只见对门的邻居开门说道:“你是谁呀,找谁呢?”
夏子耕忙道:“我找这家的人,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那邻居嘀咕道:“这家不是死人了吗?哦对了,好像有个小女孩儿在,前两天进去了就没出来过,不知道还在不在。”
夏子耕急的一筹莫展,那邻居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要帮忙报警吗?”
夏子耕下意识道:“好,我是这家女孩儿的朋友,这两天打电话发短信都找不到人,你帮我报警吧。”
不一会儿警察就来了,还带了开锁的工具。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夏子耕第一个冲了进去,就见沈乔夏仰面躺在客厅的地上,一点意识也没有。夏子耕触手碰到沈乔夏就被她身体的热度吓得缩回了手,旁边的警察镇定地摸了摸沈乔夏的颈动脉,探了探她的鼻息后,道:“应该是高烧昏迷,赶紧送医院。”
沈乔夏是肺炎,医生说幸好送来的及时,不然再多两个肺也不够烧的。沈乔夏一直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才能下床,夏子耕白天打理公司的事,晚上就过来看她,他觉得这个女孩儿脑子里就是一根筋儿,他很害怕她来个割腕自杀或者跳楼什么的,还特意叮嘱护士看紧了,弄得沈乔夏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当然她是不知道的,医生说她整个人都快被烧傻了,恢复正常至少需要两个周的时间。
养病期间,沈乔夏不是傻傻地躺着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要不就是呆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夏子耕虽然温柔细腻,但毕竟是个男人,面对这样的状况也有些手足无措。
这天他大汗淋淋地刚到病房门口,就见邵闻音正在喂沈乔夏吃稀饭,沈乔夏很配合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邵闻音一边喂她一边说道:“乔夏,你要快点好起来,你这个样子让人看着心疼,你姐姐和你姐夫一定不希望你这样。”
沈乔夏吃了小半碗就不吃了,她推开邵闻音的手,无力地靠在床头,说道:“我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下,别逼我,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姐夫说了他把姐姐的嫁衣留给我,要我找到一个爱自己的人,欢天喜地地出嫁,然后生个孩子,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他和姐姐担心的,我会好的,真的,只是还要再过段时间。”
沈乔夏说到做到,她慢慢恢复着健康,等到差不多完全恢复的时候,陆湛云和梁从业回来了,他们把陆天澄的骨灰和遗物带回了国内。
梁氏医院为陆天澄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会,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还有相识的病人都过来跟他告别。梁从业只是呆呆地坐着,对面前人来人往的临时灵堂视若无睹。这时,护工老王抱着一个白布包着方形盒子走了过来,问道:“梁医生,这是陆医生要我给他的,现在他人不在了,我要给谁呀?”
梁从业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老王道:“这是大体的骨灰。”
梁从业一愣,下意识道:“编号是1170的大体?”
老王道:“是的,陆医生特意交代要我单独火化的。”
梁从业凄然一笑,双手接过骨灰,道:“给我吧,我送给陆医生。”
老王一愣,心想陆医生不是都不在了吗?但还是把骨灰送到了梁从业的手中。
梁从业捧着骨灰盒,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流,他一边哭一边笑道:“我的兄弟呀,你怎么这么傻?你到底还是过不了这一关,沈清音呀,你可害死了我兄弟,呵呵呵。”
追悼会之后,按照陆天澄的遗嘱,陆湛云、梁从业、沈乔夏、邵闻音四个人一起把陆天澄和沈清音的骨灰护送到了海西沙州镇,把他们两个埋在了沈清音亲生父母的身边。
从海西回来后一个月,沈乔夏就辞职了,她跟陆湛云说,她想到处去看看,不想一直待在这里。陆湛云给她办了一个全球通的电话号码和一张银行卡,并存上了自己的电话,说道:“不管在哪儿,想起来的时候给哥打个电话。”陆湛云手指着她的鼻子笑道:“记住,别给哥哥玩失踪,这手机上面装有GPS。”
沈乔夏笑了笑,道:“放心吧,我记着呢。”
陆湛云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道:“乔夏,你是个坚强懂事的好孩子,别让哥哥操心,也别让哥哥伤心,知道吗?”
沈乔夏伏在他肩旁,流着泪说道:“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答应过姐姐姐夫,你放心。”
陆湛云擦了擦眼角的泪,笑道:“有你这句话,哥哥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去吧,没钱的时候说声,哥给你打过去。”
沈乔夏顿时破涕为笑,流着泪跟陆湛云挥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