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儿的气息均匀,面容平静,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可是在这时候睡着,怎么想怎么不对。
绿儿的脚边有一枚环状银色雕花飞刀,银光闪闪的刀刃上还有点点荧绿,这应该就是刚刚斩断绿儿树根的武器,桑虞欲拿起看个仔细,却被司空朔及时拉住,“别动!”
“怎么了?”
“这是浮光掠影刀,被它割伤的人若是继续动用灵力,会在短时间内不知不觉陷入梦境,我们这样叫是叫不醒的。沉睡之人如果发现了自己是在梦里,可凭意志自行醒来。但若是迷失在梦境里,就再也醒不来了。”司空朔给桑虞科普了一下这飞刀的威力。
“司空你知道的真多哎,怎么我就完全不认识!”桑虞一边赞叹司空朔的广博,一边鄙视了一下自己的知识库。
司空朔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侥幸知道吧,也不算多,不过是以前多读了些书。”
“那我们就这样等着她醒来吗?万一她醒不来怎么办?”桑虞有点愁,蹲了下来。
“这…”司空朔眉头紧皱。
“那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留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躺在野外,然后一走了之?”桑虞犹疑不定,绿儿不过也是个为情所伤的可怜女子,“虽然我也算不上什么怜香惜玉的好人,可是这种时候一走了之也太不仗义了吧!司空,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这……办法是有,只是……”司空朔显然不愿意说出来。
“说!”
“复一人,可执影刀划破掌心,以血为媒,与沉睡之人携手而眠,入梦,即有唤醒之可能。可是进去的人一定要保持清明,并且在一个时辰内醒来,不然也会一直留在梦里,再也醒不来。”司空朔的眉毛都快皱成一个川字了,“我不是怕醒不来,我只是,只是…从来没有拉过姑娘的手,更别说携手而眠了。”
“哈,谁说要让你去了?傻孩子,要救也是我去啊,谁让当时是我非要拔树根呢?”
“不,那太危险了!”
“那你愿意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光天化日之下手拉手睡觉?”桑虞的话直白的让司空朔满脸通红。
“那……”恪守礼节的司空朔这下更拘谨了。
“好了,就这么定了,你要保管好我们的尸体哦!啊呸,不吉利,”桑虞啐了一口,“应该是要保管好我们的身体!啊呸!”又啐了一口,这话好像也不太对,“算了算了,就是那个意思,你懂的!”
桑虞执刀在左手掌心比对好了位置,然后闭眼侧过脸去,猛地一刀划下去,痛的她龇牙咧嘴,而且下手太猛,鲜血直流,连绿儿腕上的翠玉镯子都被桑虞的血淌成了血红色。桑虞这么怕痛的人,敢下手这么狠,也不过是凭仗着她特殊的体质——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伤口会愈合得比常人快很多,新割伤的伤口,当时血流得吓人,可是第二天伤口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她的父母,这件事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秘密。
桑虞把左手和绿儿的右手掌心相对,就地躺下,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桑虞好像看到绿儿的翠玉镯子上的血迹少了不少,就像是,像是什么呢?管他呢,应该是眼花,不想了,桑虞躺好,靠着浮光掠影的威力,催动灵力感应,很快,就进入了梦境。
司空朔席地而坐守在两人身旁,看着那枚浮光掠影飞刀,眸中情绪复杂。
茫茫大雾,桑虞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靠直觉慢慢摸索着前进,只是隐约觉得,她好像还在那片林子里,不过这次她再也不敢随便拔个东西来探路了,万一又拔个什么妖怪出来,那就麻烦了,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找到绿儿。
雾气浓重,桑虞已经不敢继续前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清晰的画面出现在桑虞的脑子里,像是看戏一般,绿儿和念郎的过往在桑虞的思维里一一上演,从初识,到相爱,乃至念郎的离叛,绿儿的伤心欲绝。
这场爱情的开端,是一个凡人无意中救了适才化形的树精。化形初期的妖精在某一个特定时间内本就脆弱,更是遇到了云宗新弟子们所谓的为民除害,被封在原地不得动弹,凡人以为云宗的人恃强凌弱,以血肉之躯拼死阻挡,新弟子们奈何有不得伤及凡人的戒律,看着奄奄一息的树精,认为她已经活不了了,便没有痛下杀手。
凡人把她带回了村子。
树精在凡人的悉心照料下,竟然一天一天的好起来。
“我叫思念,你叫什么名字?”他把汤勺轻轻吹凉,递到她的唇边。
“我,我还没有名字。”她咽下那口汤,“你的名字,真好听。”
“沅湘春色还,风暖烟草绿。”他念道,“以后,你就叫绿儿,好吗?”
“好。”
那年的春意盎然,满目成荫,思念是绿儿的念郎,绿儿是念郎的绿儿。
“绿儿,你真漂亮。”思念的为绿儿绾起长发,细理青丝。
“我是妖,你是人,你不怕我吗?”
“你是妖,但你也是我的绿儿。”绿儿的翠衣青衫,映衬得念郎的眉眼温柔清晰。
绿儿微笑的唇畔仿佛也带着春意,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鲜活艳丽的春。
“绿儿,你永远都会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可是念郎是人,我会老,会死,留你一个在这世上,你要怎么办呢?”时间在流逝,思念清楚的知道自己存在的时间和绿儿相比,时间太短太少了。
“绿儿不会让你死的,你信我。”绿儿握紧他的手,很紧很紧。
时间是不会停的,不会慢的,这样的日子,过一日,便少一日。
“绿儿,我不难受,我只是担心你,我走了,你怎么办?”病榻上的念郎脸色苍白,眼底全是疼惜。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念郎,你放心,我们不会分开,不会。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绿儿带着哭腔,夺门而出。
村子里的人开始一个一个的病倒,病倒的人就像失去意识一样,没有喜怒哀乐,他们还有生命,只是缺少了生气。从初时的一月病倒一个,到后来的半月一个,这个村子的人开始感到恐慌,开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