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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二人出来后已是红日初升,俞老太太和众人已经在正厅等着了。

许久未见太夫人,只觉得她清瘦了些,穿着暗红色八团喜相逢云纹锦锻,带着墨玉腾云宽边寿方,益发显得发白如雪,坐在上首面目慈和的望着二人。铃兰从丫环手里接过茶盏,恭恭敬敬移步上前跪下去举过头顶:“祖母,请用茶!”莲步珊珊不见裙裾摆动一分,连浑身的饰品都未响一声。

太夫人接过茶碗,“自此后你二人可要互敬互爱,夫妻同心,孝顺长者,关爱幼辈,谨慎持家,相濡以沫,白头偕老。”说罢自袖中取了一个沉甸甸的银红色八角荷包递到铃兰手里,铃兰忙磕头接了。

方起身,秦妈妈手里捧了一个垫了红丝绒的盘子来到眼前:“这是太夫人年少时的陪嫁,特意找出来给夫人妆新。”上面光彩熠熠盛的是一个璎珞赤金项圈,中间嵌了一块硕大的羊脂美玉,一看就价值不菲。铃兰示意三星赶紧接过来:“谢过祖母。”

太夫人左下手坐着三老爷和三太太,三太太这几日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的褶子似乎也平顺了些,还未等铃兰行礼就起身扶住了她:“侄媳妇不必多礼。我自打你来俞家就看出你的是个好的,寡言慧心,温婉玲珑,是个有福之人,子诺也有福,今个起你们两个可要和和美美,互谅互让,齐心协力把俞家撑起来才是。”她絮絮叨叨的赞了半天,末了从头上拔下一柄通体晶莹的玳瑁梳给铃兰插上:“婶子一点心意,莫要嫌弃。”

三太太对面坐着俞正桑,一直木着脸漠然的看着这一切,按说今日她并不是必来之人,难道昨晚真的醉到连家也不能回。

铃兰依旧含笑过去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俞正桑的凤眼在她身上扫了几扫,嘴唇抿了又抿方才挤出几个字:“可要祝贺你多年心愿一朝成真,月鸾,把礼物拿给俞夫人。”她身后的丫头赶紧端来个描金匣子,打开里面是数十颗南珠,个个都有指盖大小,晶莹浑圆,相互映照,泛起一片淡淡的光雾。

三星在一旁吃惊的瞪圆了眼,饶是她也看得出来这匣子明珠值不少钱,姑奶奶不是最讨厌夫人么,昨日还当着众宾客的面恶语相加,怎么过了一夜就像变了个人似得,还送如此厚礼。铃兰却似早已料到一般,神色如常的道谢,示意小丫头接过来。

见完长辈,平辈之间便数子诺最大,子评,子详,子话都来向铃兰叙礼,铃兰早有预备,一人一个装了金裸子的荷包,便是俞正桑带来的梦筝和梦笛,也都各有一份儿。分完又向太夫人身边端坐的安哥儿招招手。

安哥其实早就坐不住了,若不是素心早上特意叮嘱他今日不能乱了规矩,铃兰一进门的时候他就想冲过来了。此时见铃兰叫他,忙跑过来规规矩矩的行礼:“娘,祝你和爹爹双宿双飞,白头偕老!”

糯糯的童音说的铃兰心里一酸,赶紧从三星手里拿了个荷包蹲下来给安哥儿系在腰上:“安哥儿真乖,这个是娘亲手绣的,保佑你快快长大,喜不喜欢?”

“喜欢,”安哥儿低头摆弄了一下荷包,忽然伸手抱住了铃兰的脖子:“可是我更喜欢娘亲,安哥儿终于有娘了,娘,你不要再丢下安哥儿了。”

忍了许久的泪水哗的淌下来,铃兰抚着儿子小小的背:“安哥儿放心,娘再也不会离开安哥儿。”

旁边子诺看的唏嘘不已,强忍着拉起他们娘俩:“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今日难得齐全,赶紧开席吧。”

西花厅正中一张六尺圆桌上早已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铃兰待要站到老太太后面布菜服侍,却被老太太指到子诺身旁:“我不习惯这些虚礼,有这些子丫头们呢,你且不用急着立规矩。”铃兰再三推辞不过,方去坐了,但仍留了三星替她盛饭布菜。

食不言寝不语,桌上一时寂静无声。安哥儿早先跟着铃兰的时候就学会了用筷子汤匙,如今小大人一样坐在专门加高的椅子上,自己吃的有模有样。

饭罢俞正桑带着两个孩子先走了,子评子详随着子诺去了外书房。铃兰则独自来到灶间。

俞正桑前倨后恭的表现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判断,太夫人昨晚定是教导过女儿了。她早猜到会是如此,太夫人年纪虽大却不糊涂,如今的铃兰再不是那个无凭无靠任人欺凌的小丫头,她是唐提督之妹,俞子诺的正妻,落了铃兰的面子就是不给唐俞两家的颜面,甚至是伤了皇帝和珍妃的脸面,太夫人绝不会允许女儿再干出如此蠢事。

故而今早太夫人给足了自己面子,她作为长辈既然如此明理,铃兰当然要做点什么回报一下,想了想还是亲手为太夫人做道菜比较合适。

铃兰正在厨房里面拣择食材,盘算着夏天正是吃黄鳝的好时节,子话进来了,算来她今年已满十五,正是鲜花怒放的年纪,只是一直排在哥哥姐姐后面,寻常注意不到她。

“四小姐,您怎么到这地方来了,烟熏火燎的,小心脏了你的新裙子。”

“嫂子,我,我有话想和你说,你可有空?”

“有空,你先到外面坐了,待我洗洗手。”

待到厢房里二人坐定,子话开口便是:“嫂子,我听说,你的一个丫头许了唐提督手下的参领。你能不能也为我寻一门这样的亲事?”

铃兰看着她稚嫩的面庞却要摆出一副老成的摸样,掩不住惊讶:“你指的是长虹么?她不是我的丫头,只不过借住在俞家罢了。你怎么会想到托我寻亲事,难道三叔三婶会不管你的终身大事?”

“嫂子,你又不是不知情。我家现在的样子,唉,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一点钱罢了。”子话眸光晶亮:“爹娘不是不疼我,可是疼有什么用,我们全家没有一个为官做宰的,只有哥哥有个举人身份,可你看哥哥现在的样子,我又能指望什么。自我满十五岁娘就替我物色了,只是相看来相看去,无非也是商人的子弟。我不想嫁为商人妇,那些官宦人家我又高攀不起,所以,嫂子,我只能来求你了。”

“可是,嫁给武官也不是什么好选择啊。你没听人说过么,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武将的功勋都是一刀一枪拼抢来的,过的是刀头舔血的生活,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你受得了么?”

“没什么受不了的,再说我有什么好挑剔的,嫂子只知道战场上的凶险,却不知商场上的凶险不亚于此。自小我见的听得多了,多少大商巨富,看上去树大根深门庭阔气,可是只要一次天灾人祸,就可能沦落到举家食粥的地步。即便有泼天的富贵,见了芝麻绿豆的小官也要点头哈腰,就怕一个伺候不好,他们随便罗织个罪名也能整的自己倾家荡产。”

铃兰无力的弯了弯嘴角,看来小丫头比自己想象的成熟多了:“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可为你留心,只是若有合适的你父母可会同意?”

“嫂子放心,我不是偶然想起一意孤行,我的心意母亲知晓的,她并未反对。”说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嫂子,你不会笑话我趋炎附势吧?我姐姐宁可给乐家做妾,也不肯嫁于商人,现在我又是如此。”

“绝对不会。世人都不喜被人说趋炎附势,可是人人都是这么做的,究其原因,趋利避害原是人的本能,趁着还能选择的时候追求富贵和幸福都没有错。”铃兰斩钉截铁的说:“不过手段要光明,头脑要清晰。当日乐家种种恶行人所尽知,你母亲却仍为着眼前富贵把女儿送到她家去,就有些不妥了。你姐姐,她如今可好?”

“我也不知道她好不好,娘已经替她赎了身,有意待风头过后找个老实人家嫁了。可是,她自个儿不愿意,说要给乐裕峰守节。”

“守节?”铃兰真的被震撼到了,她只是乐裕峰的一个妾,哪来的守节之说。

“是啊,姐姐说乐裕峰待自己是极好的,便是整个乐家也没人苛待她,只可惜了那个孩子没能保住,没有给乐家留下一点香火,可是她心里只认乐裕峰一人是她的夫,今生今世宁愿守着他的牌位终老。还说要是爹娘逼的太厉害,她宁可剪了头发到庙里当姑子去也不会再嫁。娘气坏了,只拿她没办法。我估摸着等哥哥的媳妇娶进门,娘腾出手还要好好理理这事呢。”

铃兰听完也很无语,这算不算斯德哥尔摩症的表现呢,乐裕峰以非常手段纳了子谨,子谨却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很好,不惜牺牲一生的幸福为其守节。

子话离去后厨房姜大娘已经把清炖鳝鱼煲做成了,铃兰亲自提了送到老太太那边:“祖母,人常说小暑黄鳝赛人参,孙媳想着如今正是吃鳝鱼的季节,便自作主张做了些,您尝尝合不合口。”

秦妈妈忙打开食盒舀了一碗出来,清亮的汤里金黄的鳝段配上山菇木菌,一股子鲜香扑鼻而来,太夫人笑着接过来抿了一口:“好,好,难为你有心。秦妈妈,盛小半碗给安哥儿端去,这东西大补,他小孩子也不可吃多了。”

待秦妈妈领着众丫环退下,太夫人方慢慢的说:“铃兰,你到俞家几年了?”

“十三年。”

“唔,这么久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头八年你是子诺的贴身丫环,再五年你是他的偏房,从今日起,你是俞家的女主人了。你且说说,这里面可有差别?”

“铃兰愚钝,自认为没有差别,十三年来,爷对铃兰一直关怀备至,铃兰也一直把爷当作头顶上的天,无论铃兰身份地位如何,伺候好爷都是第一等的大事。”

“我虽老了,却还不聋不花,这些年来你与人为善,处处事事替俞家着想,我也都看在眼里。不过我还是有句话问你,俞家对你好,你尽心尽力报答,设若俞家轻贱你欺辱你,你该当如何?”

铃兰知道终于来了,太夫人不肯让俞正桑得罪自己,却也不可能让自己欺负了俞正桑,早晚必找她分说前事,她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语:“自轻者人方贱之,自弃者人方辱之,设若我不自轻自贱,何人又能轻贱我欺辱我?人于我有恩,我当思之报之,人与我结仇,我当忘之恕之。若是心心念念想着如何报复他人却失了自己的本心,便如仰天而唾,唾不及天,还从己坠;如逆风扬尘,尘不及彼,还至己身。”

太夫人看她良久,似是惊诧她从何得知如此深奥的道理,只见铃兰坦然而视,毫无作伪之态:“看来我真是老了,子诺能得你这样的一个妻子,也是他的幸事。你但存此心,以后的福报只怕比现在更大哩。我只希望你牢记今日之话: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铃兰点头表示赞同,二人方又扯了几句闲话,一个小丫头怯生生的跑进来:“夫人,爷说有本古籍找不到,让夫人赶紧过去……”

铃兰心下一暖,看太夫人面上露出了然的神情,便轻施一礼告辞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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