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卢大哥你没事吧?御医人呢?快过来!”满含担忧的焦急嗓音轻柔灵动,守在床边的许鸣致第一个发现床上的人醒来,站起身朝着外面喊道。
卢书澈再度睁开眼,意外的看着眼前陌生的人及周遭的陌生环境。头疼的仿若下一刻就要爆炸,抚着额头努力的回想着脑中最后的记忆。两股完全不同的情景交织在一起,错综混乱却又清晰可见。
“启禀郡主,这位卢公子本就劳累成疾,忧思过重,身子大损,落下了不少顽固的病根。之前中的毒素虽然已经清除大部分,仍是免不得的在体内遗留了些许。即便此刻安然醒来,依旧需要细细照料,安心静养才是。”年过半百的御医战战兢兢的打量着小郡主的脸色,斟酌再三还是道出了实情。
“知道了。”御医的话显然是不带丝毫隐瞒的,许鸣致的双手握紧又松开,强忍着没在卢书澈面前发脾气,“下去吧!”
“是。”终于得以长舒一口气的御医片刻不做停留,转身离去。
果然是置身在富丽堂皇的季王府。确定了所处境遇的卢书澈摇摇头,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柯茵终归还是等回了那人,而他,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好在,能为柯茵做的,他都已经做到。就算是离开,也没有任何的遗憾。
许鸣致一转头就瞥见卢书澈脸上似失落又似欣慰的复杂神色,刹那间心被狠狠的揪住,想要质问的话语尽数淹没腹中。不发一语的端过搁置一旁的药膳,神情自若的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这才送到卢书澈的嘴边。
若是那人的记忆确实无误,他们也不过初识不是吗?这位小郡主未免太过……纡尊降贵了点?纷乱的情绪被许鸣致的举动打散,卢书澈诧异的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了过去。
“吃药!”见卢书澈并不张开嘴巴,许鸣致面色阴郁的坐在床边,淡淡的命令道。此刻的她憋了一肚子的火,卢书澈最好不要惹她。否则,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没想到许鸣致的手停在半空始终没有放下的架势,卢书澈沉默了好一会,不得不妥协:“草民自己……唔……”
卢书澈刚一张开嘴巴,许鸣致手中的勺子便喂了过去:“我的脾气不大好,卢大哥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男女授受不亲,草民已有妻室。而郡主出身高贵,又尚且待字闺中,理当避嫌。”除了柯茵,卢书澈对任何女子都是不假于辞色。被逼咽下一勺吃食,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怒气。
“不过睡了一觉,卢大哥倒是恢复本性了。”不以为意的听着卢书澈的拒绝,许鸣致手下不停的又舀了一勺凑到卢书澈的嘴边。眼底闪过一抹欣喜,语气顿时温和了下来,“我本来还在疑惑为何卢大哥会与我在表哥那里知道的不一样,忐忑不安了好几日。现下见到我心目中的卢大哥,终于放心了。卢大哥先把药膳吃完,有什么不满吃完再说。”
不一样?许鸣致说的是那人?卢书澈闻言一时恍惚,下意识的依言张开嘴。待回过神,又一勺药膳已经落入肚中。眼神晦涩不明的看着笑开脸的许鸣致,卢书澈不自在的别过脸轻咳两声。莫名的,忽然很想逃离眼下的窘况。
“我知道卢大哥心有所属,我也没想跟那位姐姐争抢。”明显的感觉到了卢书澈的排斥,许鸣致脸不红气不喘的直言告白,“我早就想好了,只要卢大哥答应我陪在身边就行。反正咱们这种身份,早晚会被指婚。迄今为止,我认识的这么多人中,只有卢大哥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求了表哥好久,表哥才答应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努力争取到卢大哥的认可。要是三个月后卢大哥还是厌恶我,我会乖乖听从爹娘的意思,随便嫁个认识抑或不认识的男人。”许鸣致只是想要尽可能的主动争取一次。赢了自是皆大欢喜,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输了,也没事,她守得住打击。
极为难得的,卢书澈被堵的哑口无言。许鸣致的话说得很清楚。怎么做、如何做,那都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不强求卢书澈接受她的心意,卢书澈也管不着她的所做作为。
算不上死缠乱打,就连主动表明心意也不会让自己太过卑微。强人所难的事她不可能做,但也不会随随便便轻言放弃。这就是小郡主,这就是许鸣致!
“我心中有人了。”对上许鸣致的进退有度,卢书澈生不去厌恶,却也不会妥协。平铺直叙的一句话,道尽他的心境,同时也是他的答案。
“我知道。”认真的点点头,许鸣致娇俏的容颜上浮现出嫣红之色,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跟表哥打听过你的事,也派人深入调查了你的家世背景。”
原本还以为只是一个不懂事而又心血来潮的小丫头,没想到许鸣致居然还真的调查过他。卢书澈无声的叹息一声,一脸的郑重其事:“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对我生出好奇,我的事其实很简单,没什么惊心动魄的。你要是想听,我可以原原本本的说给你听。只是,听完了我的故事,你就该乖乖回家,不要再任性了。”
“我才不要听你讲!”气鼓鼓的抬起头,许鸣致脸上的红色更深,固执己见的将手中的药膳往前递了递,“我娘过世的早,我爹打小就不怎么管我。我是跟着我表哥长大的。表哥说了,身为郡主,有的时候可以随我任性,有些事是我说什么也不能触碰的。至于你,很抱歉,表哥容许了我这一次的任性。”
“季王殿下只是说辞。”卢府的事,季王一清二楚,又怎么可能让自己最疼的表妹趟进浑水?卢书澈摇摇头,着实有些不知该拿许鸣致怎么办是好。
“我知道啊!”无所谓的耸耸肩,许鸣致调皮的眨眨眼。捧着药膳整个身子凑近卢书澈,孩子气的撒娇道,“表哥是被我缠怕了才随口糊弄我的。反正我对拿下你也不抱很大希望,你就陪我玩几天嘛!”
“小郡主,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家中还有一大堆难堪之事,是以……小郡主还是不要接近草民这种人才好。”一番交谈下来,卢书澈感觉许鸣致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有执着、有主见,坦白真实。最难能可贵的是没有他想象中的蛮横跋扈,且丝毫没有仗势不讲理的多加为难。对上这样一个不惹人厌的小丫头,卢书澈诚心告诫道。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嘛!才不受你的骗!走了,我要回家了。我爹不咋管我是事实,我爹的新夫人好难缠的。再不回去又要被那女人借题发挥,烦死人了……”将已经温热的药膳塞进卢书澈的手中,许鸣致嘀嘀咕咕着掉头就走。
目送许鸣致开门离去,卢书澈无奈的摇摇头。收回视线落在手中的碗上,片刻后还是默默低下头,缓缓喝起了药膳。
明明那么荒谬至极的经历,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另一个活生生的柯茵。不同于他记忆中的那般盛气凌人,也不若曾经的得势不饶人。少了凌厉的棱角,多了沉淀的婉约。不变的容貌,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然而即便有了不同,知道柯茵确实过的很好,这就已经足够。他相信那人一定不会辜负柯茵的心意。也相信这次阴差阳错的交集,是老天对他的眷顾。心中仍然会疼,更多的是洋溢着的欣慰。终于,可以放心将柯茵交出去了呢……
尽管卢书澈醒了过来,卢晋成、邱雪婵以及李氏三人还是未能出狱。马熙安的打压是一个原因,小郡主的狐假虎威则是另一个重要的缘由所在。卢香香没少暗地里使劲,却一再徒劳。卢朵朵不管不顾的前去相求季王,却是次次被拒门外。最终,无计可施的卢家两姐妹寻到了卢书澈面前。
那一日风光正好,被季王强行留在王府不得归去的卢书澈一身青衣,斜靠在庭院中随手翻着明显又是盈利的账簿。许鸣致日日都会过来呆上一会功夫,不吵不闹也不会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卢书澈不确定季王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只得静观其变的任由事态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
“大哥,我们总归是一家人。你一定要将我娘,还有二哥二嫂置于死地吗?”看着卢书澈的悠闲安适,心怀怨恨的卢香香率先怒道。她娘和二哥纵使最大的不对,也不能就这样被丢进大牢不闻不问啊!
“大哥,朵朵知道你对我娘和二哥有恨,可是……可是大哥之前受了那么多的苦也不该全都怪到我娘和二哥头上啊!要不是祖母和爹爹的意思,二哥也不可能继承卢府不是?”只当卢书澈是记恨卢晋成的争夺家业,卢朵朵索性将卢老夫人和卢天一并拉下水。都说法不责众,卢书澈难道还想把卢府所有人全都逼上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