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在确认蕾内不可能死之前，我决定把这笔悬赏金弄到手。对！就是今晚——这个当初出来寻找蕾内的夜晚。
我依然坐在那张石凳上，先前的燥热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快被寒冷的夜晚雕刻成一个冰人了。我被几个小女生嘲笑的地方就是离我坐的一米之外，警察的吆喝、拍照，人墙的后移，尸体的血肉模糊……人们的窃窃私语……
现在我最惊奇的是：想着不久前的那个场面，我为什么一点惧怕的感觉都没有，是一切都不曾发生，还是一切就是我的幻觉……不可能！
我力求使自己害怕起来，可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无知觉。我把坐姿调换了过来，直接让眨巴的双眼对着那一小片草坪，甚至企图让城区公园中闪烁着的耀眼灯光把曾经残留下的血迹映衬在我的双眼里，或者那尸体就像某些恐怖的电影里出现过的镜头——尸首复活了——被追赶的人四处躲蹿……这样逼真的形象现在对于我来说也是无动于衷。
夜晚习惯于让我胆大，白天习惯于让我胆小，这是我眼前所面对的最现实。
现在与其说我是在与恐惧较量，不如说我在守株待兔——等待凶手的出现。直觉告诉我，凶手已在公园某处的阴暗角落观察我好久了，他在想我这个人不是痞子，就是什么流浪汉，但绝不会相信我就是那个捉拿凶手的人……对于这一点，世界上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不去相信（母亲的爱及找不到工作除外），但这一点我不得不十二分的去相信。
在石凳上坐着的我太显眼，这种显眼以至于连我本人都感到不自在。寒冷以及家中父母的担忧我早已置之度外，我打算用这种奇特的方式把凶手抓住。不管眼前出现的是谁，我都将把他抓住，只要现在出现在我身边，对我这个人产生巨大好奇的人都有重大的嫌疑。至于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凶手，一切都交给公安机关去处理吧，他们在有些方面肯定比我更厉害，也更能抓到凶手，今晚我所做的只是给他们拉开一个序幕……
序幕就是开始的线索，我要抓住那最先跳出来的鱼头……一万元钱等待着我揣进腰包，而最终可换来一个“福尔摩斯”的称号我也不会觉得多余。
时间一分一秒在我的身边慢慢溜走，而我所等待的重大嫌疑人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我有点憋不住气了，于是我又把坐姿调换了过来。
此时街上的车开始多了起来，其中有的的士司机停下来问我准备到哪里。当我以这副沉默的失望样子出现在他的眼中时，想必都是带着一颗不吉利的心态离去的。
不吉利，意味着他们后来的生意会蒙上一层预料不到的阴影。比如可能发生交通事故，或者拉不到顾客，或者遭遇抢劫。
由于时间的原因，我不能再这样坐下去了。正当我准备沿着公园那一条环形道走去时，我立刻又改变了注意。
不能走，这是最关键的时刻！这一走，所有的秘密都完全给暴露了。那么，我所等待的几个小时——受冻的几个小时都付诸东流了。不行，再坚持十分钟，如果没什么发生，再走也不能让后悔和遗憾留在这里……
我的两只眼现在的要求比猫头鹰还要多，尽管我面对的是城市的大街，但是它们的所有注意力都已布满了花园阴暗的每一个角落，一旦哪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凶手必捉无疑。
这时，我突然听见我的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就在十多秒之后，我像是没听见任何声响那样转过了身子。正当我欲起身向前追赶时，我看见的是两个高大威猛、穿着短裤和背心的男人从花园边缘经过……
这种打击突然使我极度虚弱和疲惫起来，理智告诉我，我应该打道回府了。
明天再来吧——这是我现在离开的希望，惟一担心的是那一万元钱会落在别人的腰包。
饥饿、寒冷、疲惫，它们以最残酷的方式袭击着我，我仿佛没有一丝活动的力量，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还是得回去！这是一种无比坚定的意志在催促着我，我没法阻挡。
被折磨了一夜的我，回去是否有收获？这是我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
走到家的时候，就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
书摊已经开了店门，我心中顿时惊喜——她回来了，我心如释重负。
母亲和蕾内已经在书摊前忙活了，这个时候多数是来还书的。
“你昨晚找到哪里去了？”母亲走过来轻轻问我。
“有时间再告诉你！”我回应母亲的时候，发觉蕾内在一旁偷偷地看我。那种表情像是一种虚荣心被满足的样子，只有我知道：她是想错了。
“好好睡一觉，中午别忘了起来吃饭！”我没听母亲的叮嘱，直奔楼上。
家里空荡荡的，父亲照例早早出去晨练，这是他的习惯了。有时，我就不信，父母亲的身体这么标准、健康，为什么生出了我这么一个人？从遗传学的角度讲，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从那一时刻起，我对父母表示了多种怀疑……三十二年前，他们彼此都做了一些什么……听母亲讲，我后来还有一个妹妹，但不幸夭折了，以后再没有生育。
太累了，还是先美美睡一觉吧！我走进我所谓的卧室，倒头便忘记了尘世界的一切……
奇怪的是，中午被叫醒下来吃饭时大脑一片空白。一个上午没有任何梦境的痕迹在大脑中出现，这不符合我每天都有一些乱七八糟、稀奇古怪、毫无逻辑性的梦发生的事实。我这样想的目的不外乎是想在梦中遇到爱达或者抓到凶手给我的预卜先知。
我先坐了起来，中午的饭我一口没吃，觉得无味可言，睡梦仍裹缠着我。
父亲仗着他那点退休工资，整天出去不是打牌就是下棋，好像这个家有无他这么一个人都不重要。当然实际上不是这样，家中的大部分开支还是由他的退休工资在撑着。他也许根本不敢想我的这个家未来的生活状况……所以他尽量要把身体调理好，以免为我多拿几年时间的退休工资，为这个家多做一点“贡献”。
中午由于没吃饭，肚皮咕咕作响。下午尽管还想睡觉，但似乎却很难入睡。于是我翻身下床到厨房中找吃的。打开厨柜，里面留下的饭菜还挺丰富，我没管这是热是冷，先吃一碗再说。饭菜都还有一点余热，我打消了再去加热的念头。
等吃饱了之后，中午的阳光透过昨晚那扇窗户照射了进来。此时，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客厅里，一种自然的余热还能让我感受到。
对于蕾内主动回家的事是在我的预料之中，同时又在我的预料之外。总之，她的做法愈来愈让我反感。我对她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如果她今晚再提出要我们一整晚过性生活，我只能把她当作妓女的角色来对待她，如果她不愿意，那我就得让她瞧瞧我的功夫是怎样的可以让她的肉体和灵魂得到前所未有的摧残！我要让她遍体磷伤地离开我……而且是不吭声的、主动的、含恨地离我而去的那种……
哈哈……这真带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