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父母都不在家,书摊的门紧紧关闭着,天没有下午的痕迹。
我走进卧室,将门关死,然后蒙头大睡,我记得中午饭还没吃……
出了一身热汗,我醒了。头也不再疼痛,浑身轻松了许多。城里的霓虹灯依然亮如白昼,所有的影像与往常没有两样。
命运仿佛注定我是一个在黑夜中前行的人,我觉得我这两天非常累,而且特别痛苦,觉总是睡不好。
我打破了以前的生活常规,生活像是空前地变了颜色。爱达、斯拉这对孪生姐妹所带给我的身体变化一直使我耿耿于怀,我为什么要去相信那是事实!
我想改变生活——如果可能,我愿意去尝试,当然回到从前那已是不可能,至少那些伤痕还在散发着血的光芒。
蕾内、父母现在能回来——这就是我需要的从前,我和蕾内依然像从前一样经营书摊,维持生计。我不再嫌弃她无生育能力、是乡下女子,她也不嫌弃我长得丑陋……
一家人和和睦睦过正常的日子,就这样彻底忘记过去曾有的奢望,让那些本该从我们身边悄然逝去的社会洪流消失……
我的心一波三折,非常孤寂,蕾内、父母你们都在哪里啊?
当我对一切失去信心的时候,我想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吃一点饭,然后等待,等待在脑海中冥冥之中会出现的希望……
厨房里没一点食物,父母可能早上就出去了,中午饭没煮,依我这种状态又得在外去吃饭了。
我稍作修饰,准备出发。尽管现在的处境对于我来说还处在危险的边缘,可是我的心理起了巨大的变化——回到从前,所以浑身感到还是比较轻松。
人的精神一旦焕发出青春的气息,那么他整个的人都会像浸染在阳光里一样。
我现在就浸染在阳光里。吃了饭,我计划在家里等父母一个小时,大概那时估计九点钟左右,然后在父母面前立下“军令状”,一定把蕾内找回来,说个不好听的话,即使找不回来,父母看到我这副神态,也会觉得我是不是早已见到蕾内而故意对他们所做的恶作剧。
如果找到蕾内了,我什么也不说,就叫她使劲打我两个耳光算了,心理上的疙瘩不就一下解决了吗?
原来回到以前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我后悔把它弄复杂了。
我常常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干就干,不必耽误半点的时间,以免出现什么变故。
精神好时,人总像飘在风里;我走在镜子前的时候,这种心情与七八年前去迎娶蕾内时的心情多么相似啊!如果我尽力抑制自己,正常时也不是什么丑男人啊!相反,从我的聪慧、精、气、神当中,我觉得自己并不比郎滚丑多少啊!……如果不是这样,那爱达当初为什么不嫁给我,而要跟他呢?……
别管那么多了,现在我要的是从前的生活。
当我开门准备下楼时,突然听到一阵陌生而又熟悉的脚步声。
啊!蕾内回来了!她回来了!——她会是一副什么样子呢?……她昨晚一整晚没回来?……那又去哪里了……会不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仿佛在一瞬间,我要对蕾内所存在的疑问全部解答。
我伸手去开门时,脚步声提前停了,随之传来的是敲门的门铃声。
这样我觉得更好,可以免除一时见到蕾内的尴尬局面,说两句话,彼此心里热乎。
“喂,是谁呀?”我觉得不合适,但还是这样问了,企盼增加情调。
“是我,爱达!”
“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开门再说!”
“你这样觉得好吗?”
“我知道你现在是一个人!”
“可他们回来怎么办?”
“最多十分钟,如果你乐意我们出去说!”
我开了门,爱达的诱惑是直接的,每个男人见到了她,不会想耽误时间去和她说话,首先想的就是干那事。男人坏,坏的源头就是女人的美引起的。
“还是出去吧!”
“卡多,你发现没有,你已经是一个正常人了!”
“哪来的话,我听不懂!”
“你去照一下镜子!”
当我走到镜子前时,我的确惊呆了,我的旁边是爱达。
“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不是你说的奇迹吗?”
“可我的手、脚?”
“慢慢来吧,既然奇迹已出现了,只要有信心,那只是一个等待的过程。”
奇迹在斯拉那里,所有的信心和等待都是白搭。
现在我又被奇怪的现实俘虏了,可“从前”依然占上峰。
“我们还是出去谈吧!”
“好像你有什么心事?”
“家里不方便!”
“这我理解。”说着,爱达靠在了我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想吻她!——那张迷人的嘴唇,送上门来的女人我却不敢要,实在令人难受……
“门关住了没有?”
“关了!”
“反锁上!”我轻轻地揽住她的腰,想铤而走险。
“你这是?……”
“我想要你。”
“我也是,但害怕!”
“那去你那里!”
“也不安全!”
“怎么啦?”
“郎滚前天下午回来了。”
“哦,是这样!你们见了面?”
“今天上午,我们又谈了离婚的事,但他不想立即签字。”
“房产呢?”
“他不要房子,我补钱给他!”
“佳佳呢?”
“他不要,我要!”
“那为什么房产还要给一半他呢?”
“这倒也是,不过他还没正式签字,只是这样商量。”
“你那离婚协议没什么问题吧,这可开不得玩笑。”
“卡多,你提醒了我,我正请律师。”
“这样好,你可以完全委托律师把这事办了,到时,他不签字也得答应。”
“那你呢?……什么时候和蕾内离婚?”
“看吧,反正得离!”我说着,心里有点虚。
“你请的律师是哪家律师事务所的?”
“就是靠近法院大门旁不远的‘鸿盛’律师事务所,我找的那个律师姓谭,谭律师,他是鸿盛的第一把手。”
“到时候我和蕾内的事也请他来办理。”
“这没问题!”
这是什么话啊!是我在把爱达引向深渊?还是她在把我引向深渊?是时间还是诱惑?是奇迹还是人性的堕落……
都有吧——我的大脑像一锅沸腾的开水。
是退还是进?我没有了方向。但此时此刻最要紧的一点我非常明白,我强烈的想要爱达,哪怕父母、蕾内立刻闯进屋来。
我亲吻着爱达,胜过神仙!为争取时间,我抱着她轻轻地进了卧室,她躺在床上,第二次将门关死。
“不再担心什么了吧,大门和此门都关死了!”
“你的大脑让人放心。”
“读书的时候你就该知道吧!”
“当然了,这也非常正常,有失必有得吧!”
“你戏弄我!”
“我说的是实话,你不这样认为?”
“别耽搁时间了!”
“你总是急不可耐……”
“还是怕吧……这毕竟是你家!”
说着,我们裹在了一起,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大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我们慌了神,那紧张的模样跟电视里的戏演得没什么不同,一切都按时间顺序进行着,穿好了衣服,爱达在我的建议下躲在了床底下(按常规,这本是男人应该受的罪),我开了门,通过大厅。
“是谁啊?”
“开门,反锁着干什么?”是父亲的声音。
我若无其事的开了门,尽量不留什么破绽。
父母同时回来了,一副非常疲备的样子。
“卡多,这下你可完了!”母亲说,像是非常绝望的样子。
“蕾内已决心和你离婚!”
“离就离吧,反正她也断了咱们家的后了!”我觉得用这句话来劝阻二老效果不会太差。
“可你就这把年纪了,人又这样,看哪位姑娘会嫁给你?”
“光棍就光棍吧,人还轻松一些!”
“你说的倒是,你总有老的时候吧,谁来照顾你,还要我们来照顾你?”
“这都是以后的事,可你们把我生下来就是这样,那我怎么办呢?”
“那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蕾内!她是乡下姑娘,没有生育能力,可这么多年了,她对你怎样?卡多,你的脑子并不笨啊!为什么这样糊涂啊!”母亲还是抑制不住即将到来的离婚事实而悲痛欲绝,一大把年纪了,本该是安度晚年、受儿女孝敬的时候,可是……她又怎能不伤心欲绝!
为了床底下的爱达,我尽量把这种看来会延续很长时间的“教训”降低到零度。
“这么多年,你们都看到了我和蕾内是怎么过来的,在别人眼里,她的确是一位非常不错的媳妇,并且嫁给我一直都是别人难以理解的事情,这一点就连你们也不否认,现在我们一直不停地闹闹合合,用今天十分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没有爱情了……”
“你也配有爱情的样?”父亲不说则已,一说就把你砸碎了!
根据母亲所讲的,他们今天是从乡下蕾内家回来的。
“看她什么时候起诉离婚,我随时愿去离婚协议上签字。”
“老头子,这是我们哪辈子所造的孽呀!”
“他愿怎么招就怎么招吧,老婆子,别担心,我们的身体还算硬朗,我一个月还有一千元的退休工资。别把身体气垮了!”说完父亲扶着母亲进了他们的卧室,随后关上了门。
我立在大厅里,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走进了卧室,重新关死门。
“唉呀,憋死我了!”
“嘘!小声点……我的宝贝!”
爱达从床底下钻出来,一脸的灰尘。
“你那床底下是一些什么呀,难闻死了!”
“我不知道,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你自己去看!”爱达把我的头往下压。
原来是关于蕾内的一些难以启齿的东西。
“都看到了吧,难怪你这么不喜欢你老婆!”
“我们别谈这个了,好好睡一觉!”
“我在这里睡,你病了!”
“难道你现在就要走,惊动了父母怎么办?”
“这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可怕,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不知你现在怎样想?”
“我们离了婚,然后结婚!”
“但愿如此吧!”
“什么但愿不但愿的,这是肯定的!”
“到时候我们怎样生活啊?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是在吃下岗补贴的那点钱,加上买了房子,还有佳佳上学的开支……还莫说我一直以来没工作,也没做啥生意……”
爱达的一席话像排山倒海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原来要一个女人是这么麻烦!
“你愿意过来和我一起把那书摊做大吗?我想我们共同努力是没问题的!”
“可现在大家都在挣钱,整天忙碌不停,哪来的时间看书?做得再大也看得见!”
爱达一瓢冷水把我泼得无言以对。
“过日子总是可以吧,即使像现在这模样!”
“过日子,现在大家都在奔小康,你和我在一起都仅仅是为过日子?”
十几年以来的爱达,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离我有点模糊了,我不敢相信。
“那随你吧!”我有气无力地对爱达说。
“当然,我既然下决心跟着你,就有我的办法,到时候你得听我的哟!”
“只要能赚到钱,不开书摊也行,一切都听你的,只是极限不要干违法的事!”
“我了解你比了解自己都清楚!”说着,我又上前去亲爱达……她反而比我更疯狂……
我们没有任何顾虑的躺在了床上,爱达大口大口地喘气让我的欲望升腾起来……
我们像两个非常有经验的猎手,知道怎样将对方捕获。我们都是胜利者,同时又是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