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瑛午睡起来,听得前堂闹哄哄的,忙跑过去看。
卢竞怀在外惹了祸,同一将军公子为了把剑鞘大打出手,同是习文习武的,卢竞怀的少林功夫更胜一筹,打得那公子挂了彩。
结果那将军立马带了挂彩的儿子找上门来,卢老爷忙赔不是,卢竞怀一脸阴沉地躲在他身后。
晚饭时果然不见卢竞怀和大娘,卢二少被罚跪在祠堂,大娘生气不理卢老爹。
卢照轻去安慰大娘了,卢老爹还在愤怒中,没有卢老爹许可卢子昀是断不会给卢竞怀送饭的,俏瑛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偷偷跑去给他送饭。
“二哥?”
卢竞怀压根就没好好跪着,半躺在椅子上打盹,听得声音抬了抬凤眼,俏瑛一副特务接情报的样子,“你放心吃吧,爹的意思。”
“是你的意思。”
俏瑛讪讪,看他没有动筷,还挺有骨气,“这种浪荡子弟,大可以私下反手阴他一把,顾及什么江湖道义。”
卢竞怀挑了挑凤眼,接过食盒当她说书一样,吃了起来。
“二哥,要是是我,我就让给他,私下里弄死这个混账,让他知道爷看上的东西无人敢动,不过是你的就是你的,注定要失去的便由它去吧……”
卢竞怀忽然打断她,“倘若……”,倘若个半天也没个屁话,俏瑛急了,“你还想要那把剑鞘吗?”
他不语,俏瑛误以为少年其实是在为情苦恼,“若还想要就努力去争,事在人为,若不想要你就往前走,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好东西多了去了。不过不管怎样,做自己才是最自在快活的。”
“没想到你这么聒噪。”卢竞怀嗤笑,“我吃完了,你走吧。”
他闭上眼,躺回椅子上,阖上的眼皮下有些湿润。
积雪消融大半的时候,卢竞怀约上谢二公子潇洒的走了,似是对长安没半点喜欢。卢俏瑛虽然跟卢竞怀不亲近,话都没几句,但离别总是不好的,卢夫人和阿辽一路送一路抹眼泪,后来卢老爹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俏瑛瞥见卢竞怀竟有要哭的架势,后来卢子昀上去勉励他,希望他赶紧学成归来,两兄弟感情貌似还不错,卢子昀话少但二人却说了许久。
卢照轻难得拉着他要他下次来一定带些好吃的,俏瑛没什么话讲,只说一路平安。
他们都以为今后都会是像今天这样平淡招呼平淡分离,谁都没想到他们还会有这样的重逢。
卢竞怀走后迎来一件大事,皇帝选秀。
这个皇帝说是能干却也没什么大政绩,边疆依然混乱,人均GDP较先帝没有增长,幸福指数也没有提升,但却不好女色,改制四年选秀,卢家两个小姐年岁未到不必赶潮流,但却给俏瑛打了一剂预防针。
在众姑娘小姐搜罗全国胭脂水粉,修身塑形时,其乐洋洋的表面下汹涌着另一件大事,邓单双姑娘究竟会不会进宫?!
这个邓单双姑娘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器阁阁主邓老爷子唯一一颗掌上珠,绝世美人家住绝世山庄,她出生在日出一瞬,满园花开,再看小婴儿,出尘脱俗,果然长到这会儿虽还未及笄,早已芳名在外,见过的人无一不惊叹她的美貌,是全国男子的梦中情人,女人们的假想敌。
邓老爷子是绝不会送女儿进宫的,一怕从此家人难团圆,二怕生得此般样貌必然遭妒,年前就给她订了门好亲事,司星楼楼主大弟子张放。本以为全国男子都应是恨恨不甘要去司星楼找茬的,不想却一直风平浪静,直到选秀结束。
选秀一了结,邓美人是铁定不进宫了,也还没结婚,杀了张放,乘龙快婿还是自己的。
别说其他门派和各个阶层都派代表人物来,一面主攻刺杀张放,一面组团上绝世山庄推销自己,就连司星楼内部都乱哄哄的。
“小姐,邓姑娘究竟会美到什么地步呢?”有天春琼很苦恼的问卢俏瑛,卢俏瑛没见过也答不上来,要是能亲眼见见就好了。这样一想就十分渴望自由了,长安很好,她每天都很快乐,但心底也有害怕。
这年也很平常,不过卢大人在中央有升官的架势。卢老爹的职责很清闲,但他工作上进,每天都加班到很晚,努力做业绩。
俏瑛和照轻依然懒散的过日子,白天念书女工,下课翻墙玩耍,晚上搓麻打牌,碰见张姑娘冷嘲热讽,偷偷和王三玩泥巴,受了委屈等卢子昀回来哭诉。俏瑛这个姑娘,一开始王三还被她的矜持高冷唬的一愣一愣的,以为客气好说话,时常来请教胖轻二三事,俏瑛被他弄得烦了,装不下去了,渐渐露出本性来,时间处的长了,王三常被她耍得苦不堪言,终于知道何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一年大家除了感情越来越好都没什么长进,年关将近时才收到卢竞怀的家书,说是不回了,大娘很伤心。
卢大人近来总是忙,过年走动更是早出晚归,鲜少见面,守岁之夜终于有机会好好关怀孩子们,考了卢子昀很是满意,考考卢照轻,差点气的高血压,考考卢俏瑛差强人意,勉强过关,多给了她压岁钱,老三不服同她滚在一旁打闹。
都以为是圆圆满满的旧年底,但孩子们走后,三个大人吵了起来。
大娘一直兴致缺缺,卢老爹安慰了几句,孩子们都不在,大娘终于忍不住发火,声音高了些全是愤愤:“你做官做糊涂了?总是给钱给钱,要真心疼他就叫他回来,哪有把儿子推得越远越好的!”
卢老爹讪讪,仍是好言语的劝道:“男子要历练,少林是个好地方,等他出来就知道了。
“阿怀身子不好,卢子昀才是从武的,你怎么不送他出去?你就是嫌他,什么路都给他铺好了,我们阿怀有什么啊!不就是嫌我娘家穷吗?”
吵得太难听了,二娘忽然开口,“谁更出息,谁更文武双全你当大家都傻吗?”
小事情当导火线,素日里的不快全发泄出来,说的话真心也好无意也罢全专挑让人难受的说,卢老爹夹在中间默不作声,“谁傻?有你女儿傻吗?”二夫人不说话了,夫人自觉过分了也安静下来,只剩一个劲的抹眼泪。
“吵够了?都有完没完!”卢老爹也真动气了,一掌拍在棋桌上,黑白棋子全散了,屋子里气氛很冷,棋子渐渐落稳不动,大娘抽泣着,二娘端坐在那里,眼光看向远处。
卢老爹叹着气走了。
屋子里人少了,煤也快烧完了,留有一星半点的火点在,分外寒冷,过了好一会,二娘才道,“我倒宁愿她还是傻的,起码还是真的。”
大娘愣了一下,心中更觉酸痛,“这种事情……,俏瑛同他不一样,你应该对她好些。”
“你当我和你一样傻吗?什么人都当成慰藉。”她甩手走出去。
今年的冬天是不算冷的,可不知为何,二夫人觉得此刻分外酷寒,雪积到脚踝,黑夜里很寂静,她退了下人,素日终是久坐这会想着走动起来。
她想起了很多年轻时的事情,想起小子昀和小俏瑛,想起那个孩子,然后她看到卢老爹,这时候她忽然不想避开他了。
卢老爹眼中闪光的喜悦跳了一下,慢慢跟上二姨娘,“走了很久?”
“有一会了。”
“腿不疼?”
“有点。”其实挺疼了,但好不容易只有他们两人,她又希望再走走。
“我今晚留……”
“卢竞怀没回来,她挺不好受的。”
“诶,好,不要劳神费心了,好好休息。”
卢老爹觉得心酸,挨个去看了孩子们,卢子昀总是省心,熄灯睡了,老三的院子依然亮堂,正吃着下人送的汤圆。
“爹?”她应了声,一个勺子捞了好几个圆子,卢老爹哭笑不得,“爹又不跟你抢。”三儿脸红,拉着他撒娇,一颗心都要让她撒娇化了。
他又走着来到俏瑛这处,院子风景很好,花草明显细心打点过,水池也引了活水,冬天里也很有生机的样子。屋里有微弱的光,没有一个下人守着,难道睡了?
老卢小声敲了敲门。
“谁啊?”
“瑛瑛,你还没睡?”
“爹?”
有脚步声,光也越来越亮,“不用开门,爹就走。”
卢俏瑛已然持着蜡烛开门了。
“还不睡?”
卢俏瑛有些窘,“这是什么?”老卢看到榻上的自制大富翁,“我玩游戏呢。”
这是什么鬼?跟女儿有代沟了?
结果,卢老爹和老四玩的不亦乐乎,赚了不少金银元宝,买了靠皇城的超豪华地段房也买了酷炫汗血宝马拉风车,满载而归。
大年初三,难得的,卢老爹最宠的卢照轻被罚了。大娘严禁她多吃糖葫芦,小姑娘贪吃拦不住,趁着这几日大娘事多悄悄跑了出去,出门前还是白富美回来时就变女**丝了,头发乱糟糟的不说,衣服上还多了几个黑手印,问她出去干嘛了,她也不说,卢老爹气极,关了几天禁闭。王三许久不能见她有些生气了,闷在家里学做糖葫芦,手艺是练出来了,但基本上都落到了张挽婵的肚子里。
卢照轻被关了好一阵子,直到全家要去国光寺上香才被放出来。
国光寺一直香火旺盛,大人们慕名听主持讲禅而来,艰深晦涩,卢子昀自是熬着也要听完的,姑娘们皮了些,在外头挑逗小和尚,追着打闹。
卢照轻忽然不闹了,炯炯地看向一处,俏瑛顺着看过去,走动的基本都是来上香的中年妇女,不过有几个剑客打扮的人行走潇洒容貌出众,在普通百姓中显得突兀。为首一老者,眉头紧锁着,后跟着两个少年,一个英气些,步履从容,很是正派,真是少年倜傥,高冷异常;另一位生得较女气,这时红着眼,像受了委屈,实在楚楚可怜,惹得那少年一直好生劝着,这三人才入了寺门便有一僧人上来迎着,“先生,主持请您到偏房去,张少侠随小生这边请。”
“阿放,你照顾好明河,别松懈了。”张放点头称是,拉过张明河跟着那僧人,路过看到卢照轻,大为眼熟想了起来,虽然走过头了但仍回头朝她笑了笑。
张放,邓美人的未婚夫,卢胖轻的..呃,救命恩人。
上回小姑娘阿轻跑出门吃糖葫芦,让一帮小叫花子给围住了,他们见她衣着华贵,又只身一人,便胆大上去讨钱,结果卢照轻很没出息的哭了,这时少年剑客张放出现了,他并没有打跑那帮可怜的小孩子,反而替卢照轻给了钱打发走了。张放的出场方式极大的满足了卢照轻的鸳鸯蝴蝶梦,芳心暗动,一下被英气的江湖侠士迷倒,不想这时却还能再见他。
卢俏瑛有些了然了,不由为王光陨叹气,这个剑客英气,王三软弱,估计没什么希望了。不过同样适用卢照轻,这种闯码头的,又是一面之缘,最好劝她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