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济广大人,祖籍在江浙,在他还是翩翩书生郎的时候在村里就已娶了王氏,就我那温柔又热心的大娘,中举之后又得到富商李氏的赏识,又娶了第二位夫人卢俏瑛的亲娘李氏。跟着他到万年县做官之后,才知道卢大人骗了她,不过这么些年相处到现在,早年的爱恨全然消退,一直不冷不热地同他们相处着,是个可怜自重又骄傲的人。
我和我大哥卢子昀是她所出,我那大哥刚才没见着,直到用晚膳时他才从校场回来。
这小伙子很有上进心,我对他超有好感,主要是因为人长得帅,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是朵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对小妹妹脱胎换骨没多大吃惊。我一脸色胚地看着他,倒让他摸了摸我的头,再劝娘亲舒心。卢大人是文官,所以有意让卢子昀去考武科。他虽才十三岁但却是个文武全才。
我大娘王氏,农村妇女,性子比较直心也比较善,对我好起来很是关照,这就同我寡淡的母亲有了对比,我不明白她看我的眼神。
我二哥卢竞怀,今年十二,这次也没看到,据说这卢二公子行事极其潇洒恣意,小时候大病一场,幸好有个苦行的少林老僧帮忙救治,卢大人干脆直接托付给他,让那僧人带去了少林做俗家弟子,一年里能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不过这次卢大人升迁换宅,已经写了家书催他回来,省的年下人多不识路,这人还未来,我大娘已经高兴的不行。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见面了。
我三姐,就那调皮看我不爽的肥天使,卢照轻,比卢俏瑛年长一岁。卢照轻一点也不轻,她看我很有敌意,我多半能猜出个大概来,我这个庶出的小女儿病好自然分得了卢老爹不少宠爱。卢俏瑛病时好比家里的男孩子里就她一个小公主,优越感大着呢。她人倒不坏,就是调皮任性了点。
我来到这里几乎每晚恶梦,一下现代一下古代,所有的事混沌在一起,再熟悉不过的人一瞬间就化作了牛鬼蛇神。我有些怕,感觉身体里、空气里无一不有这身子原主人的气息,难道卢四姑娘还没走干净?
但我还是很庆幸的,大娘不像电视剧里那样虐待我,我娘对我冷淡但不苛刻,大哥又那么帅,卢老三少女娇纵又无心机。可我处在官宦人家,虽然年纪小,本还是个傻子,但如今已好,就怕年岁增长要送进宫里。
我住的地方是单独的小院子,过了桂花长廊便能看到一条小径,穿进来便豁然开朗,一大片院子,角落一棵活了几十年的大樟树将枝干伸进一大片来,据风水学说是棵宝树,最好往外圈地将它占过来,为此差点和隔壁开皇家印刷场的老张吵起来。老张家振振有词,老樟护老张,万万不能让。卢家是个讲道理的书香门户,要不是看他家养了三只狼狗,谋生活也挺不容易的,我相信卢家下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院子很大,除却那棵老樟,地上还落了防寒护热的青石桌椅,很适合下棋品茗,西角开了个小池塘,但无人打理,没什么可玩的。
院子外有条小路,小路两旁都是杂草,小路很长,不知道通往那里,我身子还没好全也没走过。房子有两层,一层有三间房,我住在底楼的厢房,春琼就住在对面的偏房,春琼还有个姐姐春樯,是卢照轻身边的大丫鬟。
房子东面靠墙,墙外便是大街,有两个院子,前院和后院风景都不同,爬上二楼房檐在一蹬腿就能坐在东面的高墙上,我有时也会坐在上边胡思乱想,能安稳的虚度一下午。屋外有一圈围墙把屋子圈起来,很是宽敞,左边就是土豪老张,右边是讲道理的王太傅,靠着小路和门口的地方有棵大樟树,靠东边有张石桌,地上落着三条圆形的石凳,我从屋子里看出去的时候风景四处都是美丽的。
我日子很无聊,有时也失眠,昨晚就折腾到半夜才安稳睡去,以至于这会子醒来就到了辰时。卢家最近忙着装修宅子,打通中央官道,家规也不是很严,不用每天请安。我每每赖床赶在卢大人下朝之前洗漱好。
我眯着眼,春琼挽着袖子提水来,“小姐,你也真是的,三小姐这时候都学了遍女红了!你虽不学什么但总得早些起来啊,小姐!”
这死丫头。
卢大人安置好家宅,打点好各路官员,才在中央站稳脚跟开始上手便已过去了三个多月,这才有空处理儿女小事来。
这晚上吃着饭呢,阿福一脸激动相,原是我那传闻中的二哥回的家书到了,大娘激动的不行,“老爷快念念。”卢老爹难得的父爱光辉环绕,“说是会和谢斯行一道来。”
这个谢家是长安首富,做珠宝生意的,和老卢家的缘分说来也巧,谢家也有两个公子,长子跟着谢老爷子学做生意,小的谢斯行和卢竞怀一样,打小就被送去了少林,还成了师兄弟。
卢大人调到中央来,发现帝都物价高的离谱,近皇城的低价太贵,只好到偏远些的看看,不想碰到老谢家要搬迁,想去近西市又靠皇城的光德去,昌乐的宅子空下来,正苦于无处脱手,老卢来了,两家一寒暄,还拖出个师兄弟关系,谢府在昌乐的房子很不错,左邻右户出身都挺好,于是卢家就安稳的在昌乐落脚。
之后卢老爹便考了卢子昀和卢照轻的日常功课,回答的还算满意,继而转向我。
“我平日里看了唐诗,也略读了些江山风景杂记。”
“会识字?”话声一落,众人皆目光炯炯地看向我。
“跟着书阁理书的小童认了些字。”我被这些目光注视着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也不算撒谎,有日碰巧让我找到藏书阁,见了一下人正在薰书,名叫阿辽,是二哥那处的下人,心眼实在,就是平日太闲才被分去了书阁做事,于是这几日闲来无趣真藏在书阁里呢,还找到一本绝世好书——《黄色生死恋》,类似于黄人修仙传,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伏笔设置恰到好处,环环紧扣,就比如谁能想到这个纵欲无度霸道狂狷的大神在未休仙前竟只是个废柴的凡人呢?我整个儿全迷了进去,作者构思太过精巧,我时常难懂,幸好阿辽是本书九级学者,我不懂就问,期间还开了几次学研会。
“母亲,小妹很好学上进呢。”
大娘也很开心地微笑着。
可我娘未放筷仍自顾吃着,连卢照轻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可怜。
卢老爹也有些尴尬,“嗯,好学倒是好,但不能老看诗书,明日起便同三儿一起听女师傅上课好了。”
“啊?!”我二人皆是虎躯一震。
“爹,我不要。”哎呦,瞧那大包子脸皱的。
“怎么不肯了?”
“就是不肯。”
“我肯,爹,我没事。”我看着卢照轻眯着眼笑,这事虽损人还不利己,但我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还以为我同卢照轻一同上课会闹出事,不料却给了彼此自由交往的空间。
哪想竟有惺惺相惜、情不自禁,满满的相见恨晚之感。
以前琴师只需忍受卢照轻的《小苹果》,现下竟还有我的《最炫民族风》,二人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共谈一曲《绿腰》直把那瞎眼的琴师直呼“吾命休矣”;学女红颇有容嬷嬷扎针的风范,学规矩易引发多动症。
上女诫睡觉,学宫史吃零食,还不让先生告状。在知道卢照轻还会做各路小点心之后,我终于发现卢照轻并没那么难相处,那张小圆脸也真越看越可爱,我也不再吝啬自制的国粹—一副居家旅行必备的玉石麻将,国粹之所以被称为国粹并不是空穴来风,它一经传播便风靡了全府上下。
我娘冷淡孤僻,她娘温柔善心,暗中也许各自耿耿于怀,可没教育在小孩子身上,也幸好我和照轻都还年轻,照轻从小跟着卢老爹在乡下长大,有千金性子但无小姐心机,于是我们小姐妹的感情就在这你吃我碰的来往中渐渐好起来。
这日天热了些,早朝时不少老卿家迟了会,幸好皇帝更懒,一帮大臣照例开始撕逼,歇停了一会,皇帝不知怎的突然提起卢济广这个小官来,“朕听闻刚来的新来的一官员有个女儿,才来了长安怪病就好了,可是真的?”
我老爹官从六品,不必每日朝参,今儿个正巧撞上十五,本来走神,皇上这个深水炸弹一往前边大官里一投,老爹上司中书令李大人就急着回话了,“回圣上,此事不假,此人乃微臣这处的起居舍人卢济广,江南人士,家中幺女患有恶疾,但一入京便大病去除,吾皇隆恩,普及到了寻常人家。”这马屁拍的恶心,我老爹本来正走神,听到有人叫了大名,前排各种眼神回望,吓了一跳。
因为我来了长安就病好,得归功于天子脚下,皇帝庇佑,最好进宫见见皇后娘娘,谢恩一回。
宫里做事麻利,传旨的太监走了好一会我都未反应,所有人都很激动,卢老三恨恨的,暗自希望病好的傻子是自个儿。
老爹下了朝回来,脸色没啥变化,饭间也只是嘱咐几句而已,
“爹,非要进宫吗?”我一向对皇宫内庭没什么好感,又厌恶又害怕,宫斗大戏天天有,万一去了就成炮灰那该怎么办。
“点了名叫你去的。”
我还是担忧,“学好规矩就是,你大娘会陪你的。”
我大娘很高兴,请了京中较好的裁缝师傅上门来裁衣,这样一来我就很忙了,还好学规矩,如何行礼如何应答,连走路的姿态都要改。
我提心吊胆,但觉大家都很平常既不炫耀也不害怕,就我一个人跟****一样幻想着八百种炮灰之死。
不过说回来这是我第一次近看古代宫殿,而且还不是现在整修出来的,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小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