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卖花灯的老大爷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眯着眼,脸上的皱纹加深。
流水一点也不脸红,她嬉笑着去抢千于的花灯,“让我看看你的心愿是什么。”
千于不是很想给流水看,但流水出其不意,千于只抓了个空。
流水抬起花灯,一瞧,“咦,你写的…国安,家齐,愿早归,念千于”
那“念”字和千于分隔了很远,可流水没有什么文化,她连着读了起来,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千于。
千于双眼一眯,夺了过来,似是有些放下心来,她轻笑,“这下,可以走了吧。”她掏出几个铜板,递给老大爷,“谢谢,这是给您的钱。”
“诶,姑娘慢走。”老大爷收下钱笑嘻嘻的。
千于拉着流水的手离开了,流水仍是不住地问道,“姐姐,你那是什么心愿呢?国泰民安和你有多大关系呢?既然要写心愿,为什么不写一些祝福自己的话?比如多赚些钱?比如让秦衍将军能早日娶你对你好?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写这些呢…”
流水一直叽叽喳喳的,千于自顾自地左顾右盼,看着这一派热闹的景象。
花灯节有这样的习俗,在离开长街时,要将写着心愿的花灯挂在树枝的高头,这样可以离天空近一些,离神仙近一些。
人们知道这是美好的传说,可人们心中有美好的祝愿,就算这不是真的,大家也愿意相信。
流水早就随着人群将花灯挂在大树上了,流水还在人群中挤着,她扒着大树,回头向千于喊道,“姐姐,你快把花灯给我,我帮你挂上去。”
千于看着流水爬上蹿下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她连忙招手,“你快下来,我要将花灯挂到别处去。”
流水好不容易才从树跟前挤出来,她松了一口气,“这么多人,你要挂到哪里去呢?城里只有这一棵大树是最高的。”
千于自信地说道,“跟我来吧。”
她们两人渐渐远离了喧闹欢快的长街花灯节主要的聚集地,来到了城楼下。
离城楼十米远,千于提着花灯站在那里,看着那紧闭的城门。
流水看着周围没有什么光亮,只有城楼上守夜站岗的士兵挂在城楼上的两盏灯笼,而那灯笼,没有一点生气,就只是普通的花样。
流水噘着嘴,“千于姐姐,来这里能做什么?难道你要把花灯挂到城楼上去?恐怕那些守城官不会同意的。”
千于知道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她知道自己这二十二年里,最美好的光景便是在这城门下与秦衍的相遇,她知道从那时起,她的平静的心就如同小溪汇入大海,永远不会在安逸的度过余生。
是,她想他了,很想。
千于对流水说,“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城楼上挂起花灯,咱们就回去。”千于说完就跑去了城楼左侧的楼梯处,提着裙摆上楼了。
流水抬起手想要阻拦,“哎,姐姐…”可她觉得她的阻拦无济于事,尽管她认为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可向来千于做了决定,几乎没有人能动摇得了她的决心。
千于一上去,就被两个士兵拦下,其中一个扬起佩刀,凶恶的说道,“大胆,城楼也敢擅闯?”
千于双手一合,微微弯腰拜倒,“民女是想要登上城楼,将带着美好祝愿的花灯挂起以此祈福。”
另一士兵厉声呵斥,“城楼是什么地方能让你随便上来,快回去吧。”
两个士兵下了一个楼梯,靠近千于,正要骂着将千于赶走,楼里走出一个官老爷打扮的中年男子。
“何故吵吵嚷嚷?”
两个士兵听声,退到一边,作揖拜道,“陈大人,这儿有个女子想要擅闯城楼。”
千于看见那陈大人出来后,她微笑以待,十分镇定,“陈大人,千于又来叨扰。”
陈大人一见识千于,连忙点头哈腰将她迎进城楼里,吩咐人搬椅子来,以供千于赏月赏花灯赏夜景,还不忘训斥方才那两个士兵,“两个糊涂蛋,未来的大将军夫人千于你们都不认识,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在秦衍出征前,千于曾经来找过陈大人,陈大人是守城官,由他负责城楼上下事宜。
千于想要在城楼这儿为秦衍将军一行表演欢送的歌舞,这陈大人也是妩楼的常客,对千于这位绝代佳人毫无招架之力,仅仅是嘱咐了几句,万万不可惹出事端之类的话,便同意她们表演。
而千于深得秦衍的欢心,也是陈大人没有想到的,他心里总是开心的,毕竟千于算是欠他陈大人一个人情,日后有了恩情好做事。
千于对陈大人以礼相待,她恭敬地说道,“陈大人,我想一个人在城楼上呆一呆,把花灯安置好就走,片刻足矣,您看方便吗?”
“夫人呐,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您想做什么都方便的,您请,您请,我就在城楼楼梯那儿候着。”陈大人嘴都要咧到耳根了,他忙不迭地带着人撤了下去。
千于走到城楼的另一侧,登高远眺,那方向,是远离玉城的方向,是战场的所在。
千于无法想象战场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浴血拼争,有多少人会一去不返,她心中所想的,只是,他的安好。
千于将花灯的竹竿解下来,将蜡烛向下拉了一些,让火光下引,将花灯当做孔明灯一样放飞。
花灯随着风渐渐飘远,升高,飞向天空,飞向远方,花灯上的字慢慢被火苗燃烧,夜空中只有一点点蓝色火光,最后远去变成遥不可及的星。
千于望着远方,她想着,大概这样,才是最接近天空的,神仙才能帮她实现她的心愿。
愿玉国平安,家家户户团圆齐。
愿将军早日荣归,勿忘念千于。
距玉城遥远万分的地方,那是战场,战火连天的战场。
这里,与玉城一样,亮如白昼。玉城燃烧的,是美好的祝愿,而战场燃烧的,是一具具血肉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