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耐不住寂寞,又要去玉城逛逛了。
她从树屋一飞而下,摇晃着手中的折扇正在进入她那个玉山五少的角色。
“丫头,你终于舍得从树上下来啦?让老头我好等啊…”
这懒洋洋的声音,又带着些狡猾的口气,让芜寻心里一颤,她转身,就看见自家树屋下面,那老头儿正盘腿坐在树下吃着个梨子,有滋有味。
芜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说话也有些不太利索,“你,真人,您是怎么找得到这儿,这屏障…您…”
“哎呀,小丫头,你仗着自己三百年的道行,就想唬住所有人吗?老头我可是坐在这梨树下等了你五天,吃了第五天的梨了。”真人优哉游哉地说道,吃完手中一颗梨,又一伸手将树上正结着的一颗梨凭空取下,旁若无人地啃起来。
芜寻是想说没有妖精能过得了玉屏障,可她忘记了末一真人说自己是神仙,而且是个活了三千五百多年的老神仙。
这下芜寻没了法子,末一真人既不是来寻衅挑事儿的,也不是来和芜寻过不去的,而是要来帮她实现一个妖精梦寐以求的心愿,可芜寻偏偏不是那种怀有神仙梦的妖精。
芜寻抿抿嘴唇,皱皱眉,思索了一下,便坐到真人身旁,她一甩折扇,给真人扇着凉风,笑嘻嘻道,“真人,芜寻真的怪不好意思,让您在这树下等我这么些天,您看,您叫一声我不就出来迎您了吗?”
真人瞥她一眼,“我要是喊你一声,你还不施个法逃走了啊?哼!”
芜寻笑容僵住了,“那您到底,找芜寻有什么事?”
“我可是说过了,你是要报答我救命之恩的,跟我上玉山顶修炼,然后飞仙,这就是对我的报答!”末一真人说道。
芜寻收起折扇,将折扇在手中耍了个花儿,斜插到后衣领,她随手捻起一根草,看向流动的溪水。
“真人,不是芜寻不识抬举,而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成为神仙这件事,我并不认为做了神仙会比我在这玉山逍遥快活,况且…”
“况且什么?”末一真人噘着嘴问道,他显然是不满意芜寻这样的回答,也可以说,他预想中的回答不是这样的。
芜寻的眼神空空荡荡,好像什么烦忧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快乐的影子,“况且,我不知我生从何来,此生魂归何处,我不像其他妖精一样有自己的真身,我就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妖精,一个不会喜怒的妖精…”
末一真人的脸上,头一次出现这样认真的表情,像是有些无奈,有些愧疚,更有些对芜寻的心疼。
“芜寻丫头,你这些年,过得不快乐吗?你有没有见过是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不是人的人?”
芜寻嘴一撇,凉凉道,“目前见过最怪的,不是人的人,就是你了…”
末一真人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他指着芜寻,手哆哆嗦嗦,“你,你,你这个臭丫头,没大没小,你…”
芜寻被他这个怪样子逗乐了,扑哧笑了出来。
真人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环胸,像是赌气一样,背对芜寻,“我不管,反正我就要收你为徒,嘿嘿,老头我有的是时间,非要说到你答应才算!怎么样,怕了吧?怕了就赶快给我老人家磕头拜师,咱们这就回玉山!”
老头笑嘻嘻转过头,正打算接受芜寻的膜拜,可哪里还有那丫头的身影!
“哼,小丫头,想甩了我,可没那么容易呢!”末一真人眯着眼,气哼哼的。
他紧闭双眼,中指和食指并在一起,靠在眉心,指尖发金光,他猛一睁眼,一脸坏笑,“丫头,我就知道你跑不远,让你先跑一会儿,等会见到我别太高兴…”
他又从树上拽了颗梨,三下五除二,吃完还打了个饱嗝儿,他摸了摸肚子,笑了笑,打了个响指,整个人凭空消失。
芜寻可是拼了命才飞到玉城门下,她停在路口,甩出扇子扇了扇风,她翻着白眼小声嘟囔着,“这臭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冒出来…”
她又弯下腰去将白色布鞋上的灰拍掉,只听得头顶上传来那个可气又可笑的声音,“哈哈,老头现在不就冒出来了?丫头呐,我说你这飞得也太慢了点,还是赶紧跟着老头学学,老头我来教你什么叫跑得无影无踪啊…”
芜寻泄气了似的闭了闭眼,她在起身瞬间右手一扬,洒出一把无色无味的玉粉,想要让末一真人暂且看不清楚她的去向,她又是一溜烟儿跑了,“臭老头,还是我给你示范一下什么是无影无踪吧…”
末一真人望着芜寻奔向城门去的身影,似乎不屑道,“臭丫头,逃跑还真的用两条腿跑啊,傻透了,怎么傻了这么多年…”
他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摇摇头,又打了个响指,即刻出现在芜寻的面前。
芜寻每天都在想怎么甩掉末一真人,末一真人也乐此不疲地陪芜寻玩猫捉老鼠的把戏。
偶尔芜寻在玉城里实在逃不动了,还会请真人吃碗面或赏赏玉,可不管真人如何威逼利诱,芜寻都不答应去修仙。
末一真人也时不时的,明里暗里的教给芜寻一些本事,比如怎么才能跑得更快,怎么才能设一个除了真人以外谁都破不了的屏障。
芜寻才不会拒绝这样的好意,她总是现学现卖,头一天学完,第二天就会用在真人身上,真人总是一副“你是不是有点傻”的样子看着芜寻,“你的这一手是老头我教的,你又用在我身上,你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芜寻对这样的话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总是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因此没有什么太难过的,也没有什么太欢乐的。
日子静悄悄的,就这样过去了两百年的时间。
暮春时节,有一个清晨,芜寻从树屋的小窗上看了看树下,却意外发现没有末一真人的身影,她先是一喜,又觉得怪怪的,她走到树下,绕着树转了一圈,单手支着下巴,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