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秦向阳说:“刘副部长,你和聂礼昌同志还是早点休息吧,我也回去了。哦,刘副部长,你难得回来一次,抽空安排嫂子和秉中来看看你吧。”
“谢谢秦书记,等我离开之前再看情况吧,现在没有时间啊。”刘在南说,但眼睛里还是无法隐瞒那种殷切的期盼。
秦向阳点点头说道:“也好!我看情况安排一下。”说着,秦向阳就离开了房间。
等秦向阳走后,聂礼物昌问道:“首长,是不是请秦书记,过问一下刘炳辉同志家人的事?”
刘在南说:“你以为秦向阳不知道?可这种事,实在太小了,他不好过问啊!理解一下吧。”
“唉,许多事情,明知不对,却又不好去管,实在让人很憋屈。”
刘在南笑了笑说:“如果这种事情,你都在心里放不下,那就回去种地吧。”
叶小帅一整夜,都没有怎么睡好,心里总是担心着奶奶张玲,担心她在精神病医院,心理上是否承受得了,而且是刚刚经历大悲大痛,才从精神失常中恢复过来的,再经此一劫,会不会又重新病倒?
又担心着哥哥刘忆南,从来没有一个人住外面呆过,现在在孤儿院里,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又会经历怎么样的煎熬,他一夜又能睡着吗?
想到小大刘明华,自从被省军区內卫处和逍遥市公安局来人带走后,至今杳无音信,现在也不知道身居何处。
还有小姑刘明敏和二妈郑露霞,也不知道调到什么单位工作去了,小姑是真的调回老家去了吗?二妈是真的转业到地方了吗?
她们两个人走的时候,给奶奶留下通讯地址或者电话了吗?如果什么都没有留下,那&今后如何联系得上?她们两个人就是回到合安省城,也找不到我们啊!
一个好好的家,一家相亲相爱的人,就这么弄得七零八落的,还有相见重逢的时候吗?唉!什么时候我们全家才能团圆?
整夜,叶小帅想想这个,想想那个,又想想叶家凹的过去,不禁悲从中来,泪雨婆娑,叶小帅怕惊动了林宥山父女两个,就用被子蒙住头,压抑着轻轻地低声痛哭起来,就在这痛哭声中,天慢慢地亮了,叶小帅也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张玲奶奶披头散发,穿着破烂的衣服,在风雨中疯狂地奔跑着,声嘶力竭地高喊着:“小帅子,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小帅子,你在哪里啊?救我!”
又梦见刘忆南,浑身颤栗着,倦缩在一个破房子的屋檐下,目光惊恐地看着围着他嬉戏闹腾的一群孩子,是那么的孤戚无助。
耳边又听到爹爹刘炳辉的声音:“小帅子,我的乖孙子,起来!坚强起来,奶奶需要你!刘家,我就托付给你了!”
看着爹爹刘炳辉,说的是老泪纵横,叶小帅高声喊着:“爹爹,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奶奶,会着照顾好刘家的。”说着,纵身一跃,跳将起来,叶小帅醒了。
看窗户外,一片灰蒙蒙的,光线很暗,天还没有亮啊?叶小帅起身下床,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只见林宥山坐在客厅里看书,叶小帅客气地打招呼:“林伯,你起得早啊!”
林宥山笑笑说:“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吧?其实你可以多睡一会,到精神病医院又不远。”
其实林宥山夜里就知道叶小帅没有睡,他听到了叶小帅的哭声,林睿曾起床问父亲林宥山,要不要去看看,安慰一下叶小帅,林宥山说让他哭出来吧,伤心痛苦,总是压抑在心里,不好!一个小孩子,要承受如此大的压力,实在是太残忍了。
吃过早饭,林宥山真的骑着自行车,带叶小帅去了精神病医院,可是,精神病医院的医护人员却说,没有省军区的同意,不准许任何人探视张玲,说这是省军区的命令。
好在精神病医院的院长,是林宥山在医学院的同学,林宥山带着叶小帅走到精神病医院的办公楼,上到位于五楼的院长办公室,寻求院长同学的帮助。
精神病医院的院长,名叫昝先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五六的样子,一头短发尾部向上卷曲着,体型有点微胖,乍眼一看,不怎么入眼,细看却也有些风韵,特别是眼睛,有种一眼就能把人看穿的感觉,似乎在她的眼皮底下,你是什么也别想隐瞒。
林宥山没有敲门,就走进院长办公室,高声叫着:“先培,看来你好忙啊?”
昝先培听到声音,立即抬起头来,脸上挂满着惊喜,说到:“宥山,你这个大忙人,今天刮了什么风啊?”
快速地离开办公桌,站到林宥山的面前,几乎是鼻子碰到鼻子地步,林宥山见状,立即后退半步,对着叶小帅说:“小帅,叫昝阿姨。”
“阿姨好!”叶小帅轻声叫着。
昝院长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答应了一声,就热情地招呼着林宥山和叶小帅:“来,请坐,请坐!”又对着一个通往隔壁办公室的门喊道:“小玉,到两杯茶过来。”
林宥山没有坐下,而是说道:“茶,现在就不喝了,先培,我是有个事请你帮一下忙。”
“什么事这么急?茶都不喝一口,说吧,什么事?”昝先培笑着说。
林宥山说:“是这样,昨天你们是不是收治了一个叫张玲的人?省军区送来的。”
昝先培异样地看了林宥山一眼,点点头说:“是有这么个人,需要我帮什么忙?”
林宥山指着叶小帅说:“就是他奶奶,也就是故去的刘炳辉司令员的遗孀,其实她并没有精神病,对吧?”
“什么?没有精神病!怎么回事?”昝先培有些不可思议,“我们是昨天下午接收的,还没有进行检查呢。”
林宥山略显无奈地说:“这里有很多事情,一两句也说不明白,不过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就是请你帮忙,让他们奶孙两个见个面,你看行不行?”
昝先培没有犹豫,笑着说:“别人不行,你还能不行吗?”眼神里有些意味深长。
在昝院长的安排下,负责守护张玲的医护人员,同意了叶小帅去看张玲,林宥山和昝先培一道,把叶小帅送到了张玲所在病房的门口,就离开了。
这是一个长约五米,宽不足三米的房间,并排摆着四张不到一米宽的木制架子床,铺着的是一色的大蓝白条相间的床单和被套。
张玲面对窗户坐在床上,叶小帅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此刻是那样的孤戚与落寞,是那样的悲凉和无助,
叶小帅的眼睛湿润了,泪水瞬间在眼眶里急速地打转,很快就滚落下来,挂在腮帮上,快步跑到张玲身边,声音哽咽着:“奶奶,我来了”
张玲一惊,抬头侧过身子,看着叶小帅,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话,只是伸手拉着叶小帅的手,紧紧地捏在手心里,一手抚摸着叶小帅的脸,擦去叶小帅脸上的泪珠,好一会才说了句:“乖孙子,不哭!”
看到叶小帅找到自己,张玲心里很激动,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异常的平静,张玲心里知道,此刻她自己必须坚强起来,决不能表现出对叶小帅的依赖,小小的年纪,不应该承受如此大的压力,必须让叶小帅感觉到自己没事,自己会有办法应付,至少不要让叶小帅过分担心。
于是,表情轻松地对叶小帅说道:“我们到外面走走,说说话吧。不过我们好像只能在走廊上,或者大厅里走走。”
叶小帅说:“没事,我已经和昝院长说好了,可以到外面去走走的。”
张玲好生奇怪,突然引起了兴趣,问道:“你很厉害呀!怎么认识了这里的院长?”
叶小帅回答说:“是省军区医院的林医生,带我过来的,林医生和这里的昝院长是医学院的同学。”
“哦,林医生呢?”张玲问道。
叶小帅说:“不知道,可能是和院长在一起喝茶吧。”
奶孙两个人来到一个用木柱子搭建而成的长廊,在长条椅子上坐下来,张玲一直拉着叶小帅的手没有放,眼睛看着远处的一棵山茶树,神情忧虑地说:“小帅,还好被要求搬家的那天你不在,不然也不知道会把你安置到哪里去,现在的问题是,你回来了住哪里?”
“奶,我没事的,现在先在林医生家住一下,昨天晚上就住他家的。奶,你现在先在这里安心住两天,等我找好住的地方,就来接你,我还要去看看忆南哥,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张玲长长地叹着气,“谁说不是呢?”
“奶奶,你知道小姑和二妈调到什么地方吗?她们有没有留下地址?”叶小帅问。
张玲摇摇头,眼睛不由得低垂下来,看着地面,声音很凄冷地说道:“没有,我也只是听送我到这里的人说的,她们两个人都没有回家就走了。”
奶孙两个并没有在这里坐多久,叶小帅就把张玲送回了病房,两个人的心底都是潮湿潮湿的,很凉很沉重!但两个人表面地是显现着轻松和平静,生怕给对方带去不好的影响,徒增心理压力。
叶小帅现在最紧要的事,是赶快找一个临时住处,把奶奶和哥哥接回来,然后再考虑什么时间回叶家凹的事,真不行,就先找个旅社住下吧,叶小帅心里想着。
张玲将一个信封递给叶小帅,说道:“把这封信寄出去,不过,不要在合安省城寄,最好是到外地去寄。”
叶小帅接过信封,点点头回答说:“好!奶奶,我走了,你不要急,我很快就会来接你。”
张玲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促地说:“你等等。”说着,就将手从裤子腰处,伸进裤子里面摸索着,从里面拿出一本银行存折,递给叶小帅说:“那,这里面有些钱,看看就在外面租个房子吧。”
叶小帅也没有推辞,现在不是讲客气的时候,其实从昨天到现在,叶小帅也是为钱的事发愁,到金山县跑一趟,自己存的压岁钱用了只剩下二元一角几分了,除了能管几顿饭外,根本就派不上什么用场,有了钱总是要方便好多,事情也好办很多。
叶小帅接过存折,说道:“那这样,奶奶,我现在就去租个房子,下午就过来接你。”
张玲微笑着叮嘱道:“慢慢来,别着急,有了住处,还是先去把忆南找回来的好。”
叶小帅立即回答说:“嗯!好,我和忆南哥一起来接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