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默不作声,可我看见了他脖子上瞬间暴起的青筋。
一定疼死了!还不如把毒药给我吃了呢,至少心里好受些。
“给我解药!”我恶恨恨的说。
“10天之内,你亲自把兔苴网送到溪云山庄,自然有人给你解药。”师父正色说。
“叶落,我没事。”萧肃清冷的声音沉稳而坚毅,可无法抹去我的愧疚。
师父看看萧肃,又看看我,“怎么样,落落,考虑好了吗?”
此刻我的心情恨不能一把将那撮胡子全部拔光。
但是,忍得一时之气,免却百日之忧。
“好。”我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一言为定。”
眼前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连声音都要飘了起来,“记住哦,一定要10天之内,否则,这解药可是有期限的哦?”
我怒目而视,不说话。
“师父放心,我一定会督促落落准时送去的。”乔楠上前一步,拱手向师父保证到。
这家伙,最是擅长鸡毛当令箭。每次我挨罚,都是他自告奋勇的监督。
“不,她自己闯的祸她自己背。楠儿,你此次同为师一起。”师父淡定的说。
此言一出,我和乔楠不禁面面相觑。
自8年前相识,我们俩就再没分开过。
“师父,江湖险恶,落落一个人万一。。”
“人各有命,因缘天定,一切自有安排。”师父这话虽是回答乔楠,眼睛却看着我和萧肃。
我倔强的回视,就是不说话。
乔楠犹豫再三,终于点头道,“楠儿谨遵师命。”
在师父的授意下,乔楠给我们解了穴。
“落落,“,他看了萧肃一眼,”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万事小心。”然后他摇了摇头,又长长叹了口气,“师兄尽力了。”说完,转身随师父走了。
那一胖一瘦的背影,渐渐融入茫然的夜色,消失不见。
我举目四望,一片荒凉,远处几颗光秃秃的树,孤零零的矗立在风中。再远,依稀可见两三个废弃的茅草屋,墙头上一人多高的草在风中左摇右摆,像鬼屋伸出来张牙舞爪的触手。
“你是不是也要走了?”我收回目光,情绪低落。
他没有回答。
我回过身,走近一步,托起他的小臂,另一只手轻搭在他腕部的脉搏上。
“给我看一下。”我说。
可惜我研究的是草药,不是医术。
所以此刻,任我如何屏气凝神、搜肠刮肚,也无法洞悉这奇怪的脉象到底是什么毒。
我泄气的放开他的手腕。
“对不起。”我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已经不疼了。”他淡淡的答道,收回手腕自然地放到身体两侧。
嗯,这不是师父的风格啊。
我狐疑的望着他,“不疼了?不会啊?你再仔细感觉一下?”。
“你是希望我疼?还是不希望我疼?”他问。
我眨了眨眼睛,不知该如何回答。
“叶落,我是真的不疼了。”他认真的看着我说。
“哦,那太好了。”我尴尬的笑笑。但我心里却不这么认为。以我对师父的了解,我敢肯定那个绝对是毒药。而虽然他现在没事,但这并不代表以后也没事。
“走吧”,他说完,越过我,径自超前走去。
“哦。”我瞟了一眼远处的鬼屋,打了个寒战,立刻跟上。
这是极静的夜晚,他不说话,我情绪低落,也不想说话。
荒野上,只能听到呼呼风声和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我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很快来到一个三岔路口,
路边两块破旧的路碑,年久失修,字迹模糊,冷不丁看过去,像两块墓碑一样渗人。
凭着记忆,往左才是绥谷市区。
我们脚下,虽然是绥谷地界。但距离城区至少得五公里。往回走虽然不是个好主意,但若是向右,得明天早上才能到泗阳。
所以乔楠每次都嘲笑我,反正都逃不脱师父魔掌,还不如原地不动,省得还得往回跑。但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次见到师父,他不也同样抱头鼠窜。
萧肃只随意看了一眼石碑,便朝右边走去。
我连忙提醒道,“右边是泗阳。”
他淡淡的说,“我知道。”,然后继续往前走。
我快走两步追上他,拦下他,不解的问,“知道你还往右边走?”
“你在绥谷还有什么重要东西吗?”他不答反问。
重要的东西都在身上呢,我摇摇头,说道,“没有。”
“那就不要回绥谷了。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庄,今晚我们可以借宿。”
我们?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也去泗阳?”
他淡笑,“是。”
就在我以为要分别的时刻,天上掉下一个大惊喜。我不敢相信,犹疑着确认,“那就是说,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回泗阳拉?”
我抑制不住兴奋,尾音上扬、听起来欢呼雀跃。
他微笑着点头,
就像久久徘徊在黑牢中终于找到了光亮一般,喜悦溢满心房。
我扬着笑脸,伸出右手,俏皮的说,“那此后的路,还请萧阁主多多关照。”
他眼中笑意加深,缓缓伸出右手,用力握住我的。
幽蓝的天际,流星划过夜空,璀璨明亮。
我们在月色下赶路。
与他初识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并肩走过荒芜。
我给他讲了从城门下分别以后的遭遇。他静静的听着,偶尔会追问两句,例如“那黑店在哪里?”或是“帮助我的人叫什么名字”等等,一直讲到今天遇到他之前。
“原来你就是“毒王”最喜欢的那个小徒弟?”萧肃说。
“你知道我?”我简直受宠若惊,“我在江湖上这么有名吗?”
说话间,我不由自主挺起胸膛,挺直腰板,仿佛自己的形象一下子高大光辉了起来。
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继续得意道,“想不到我也是名声在外的。”
他善意提醒,“你忘了日沉阁是做什么的了?”
“。。。”
沸腾的虚荣心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
日沉阁,江湖第一大情报组织。根本不是我有名,而是日沉阁有本事。恐怕这世界上没有日沉阁不知道的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耷拉着肩膀,低垂着头,腰板也没刚才那么硬了。
“很辛苦吧?”他说。
“什么?”我问。
“做毒王的徒弟,很辛苦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