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想,但真要这样做的时候,难度还是很大的。
别的不说,方嫣然椅子叠椅子,下面再加两张桌子,这才勉强够到了横梁,多了齐卓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该怎么办?
等他醒是不可能的,看那帮人放心的样子也知道齐卓短时间内肯定醒不过来。
要是拖到了天亮,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呢。
这样一想,方嫣然就横下了心,把齐卓的腰带解下来,将他和自己捆到一块。一起身的功夫,方嫣然只觉得腹中的空气差点都被压光了。
“死小孩儿,不对我好一点,我晚饭都没吃,这次要是没力气逃出去,就怪你。”方嫣然心下埋怨着,手脚却不敢停,走到桌边,尝试着往上爬。
前两次都没成功。
齐卓的体重至少也有一百多斤,就这么压在后面,仅靠条带子束着,行动极不方便。前两次都失败了,不但没爬上去,反而把上面的椅子都碰了下来。
“呯呯咣咣”的声音在黑夜里传出去老远。
方嫣然吓得心跳都快停了,竖起耳朵听着,还好等了一会儿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她赶紧把椅子重新摆上去,第三次终于成功爬到了上面。
负着一个大活人往高处爬,那种难度很不一般。方嫣然一咬牙,也顾不得齐卓被横梁碰到头,强撑着钻到了房顶,接着小心地走到房檐处,溜了下去,撒丫子就往外面跑。
这种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方向,只想越远离那间大屋越好。
荒郊野外,本就没有大路,小路横一条,纵一条地,她又不认路,逮哪往哪跑,因此一直跑到天亮,不但没看到府城的影儿,只觉得周围看起来反而越来越偏僻了。
要说起来,方嫣然这个身体要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子强壮很多,毕竟十岁就爬树下河的,淘丫头的身体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但她这一年内接连几次受伤,又都没好好将养过,再加上齐卓实在太沉,她眼看着前面出现了一片小树林,自己却再也跑不动了,只能把小世子解下来,拖着他呼哧呼哧往树林里钻。
就在这个时候,齐卓醒了。
他被怒火冲晕了头,想着方嫣然早晚要走,自己若是掐死了她,她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在这种心理支配下,他那两只手极其用力,当时他是真想扼死她。没想到后来后脑被什么东西敲中,他便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竟然身处荒野之中,除了方嫣然再没第二个人。而方嫣然正扯着他的一只胳膊钻树林,他的腰带也不见了。
“方嫣然,你好大胆!”齐卓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在这儿,已经先入为主地想着身边的女子是不是打算对他做点什么。
方嫣然一见齐卓醒了,那口气一松,全身的力气便都散掉了。她把齐卓往地上一丢,自己靠着一棵树,边大口喘气边挥手道:“你,你让我歇会儿……累死我了,等,等我歇过来,我,我再跟你说是怎么,怎么回事。”
齐卓却没那么好糊弄,瞪她一眼就先把自己的腰带抢了回来,系回到腰上。接着又感觉了一下全身,似乎除了后脑隐隐作痛之外,别的倒没什么不对。
“方嫣然,你把我弄这儿来做什么?”齐卓怒道。
方嫣然喘了一会儿,这才道:“别不识好人心啊。明明是你要掐死我,结果有人要绑架你,顺带着就把我们两个人全抓走了。我是趁那些人离开的空当儿,拼死把你救出来的。你看我对你多好,你都要杀我我还救你呢。”
方嫣然这番话,倒确实能很好地解释两人为什么都在这里。
齐卓怀疑地看看她:“我堂堂安平王世子,谁敢绑我?而且你不是口口声声想离开我吗?会突然好心救我?”
方嫣然道:“笨!就因为你是安平王世子,才有人绑你好吧?你看那些平头百姓,顶多也就是会被人拐了卖掉,谁会被绑架?至于我,我虽然说以后会离开,但至少会先还清你的银子吧?欠债不还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其实,最主要是怕自己离开了,以后被安平王找到了不好交待,所以这烫手山芋,她还真不能不接。
“那这是哪里?”齐卓信了她几分。
方嫣然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那间满是灵位的大屋里跑出来,一路就到这里来了。好像,”她苦笑一下,“这种情况应该叫迷路?”
齐卓跳了起来:“你故意迷路的吧?是不是不想我早点回去?”
这死小孩,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耍性子。
方嫣然性子再好也不禁有些生气,道:“我以前没进过府城,周围什么样儿我根本不知道。照说世子你既然住在城里,平时又喜欢到处乱跑,当然能轻而易举找到回去的路了!那这样,你来说我们该往哪里走,我听你的,跟你走!”筋疲力尽之下她只想好好歇着,而且绑架了她们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过一会儿就会找到她们。这种情况下她实在维持不了平时的好脾气了,口气差了很多。
齐卓沉默了。
他虽然喜欢乱跑,但身边至少会跟着几个护卫,根本不用担心迷不迷路,哪可能会记这些?方嫣然让他指路,他确实不清楚该往哪里走。会根据星星认路或者从树梢就能辨认方向,那是他的护卫们,不是他。
方嫣然歇了一会儿,始终担心那帮绑匪,便起身道:“我们继续走吧,虽然迷路了,但至少走得越远就越安全。”
齐卓没说话,一声不吭地跟在她后面。
虽然是在逃亡,但他没真正看到绑匪,除了后脑生疼之后,其他一切都是方嫣然说的,因此他的危机意识并不强。而且这女人一直在他面前做顺从状,现在突然凶起来,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了。若是在世子府中,他肯定会立即跳起来叫人打她,但这种时候,他身边只有她一个人,任何反应都觉得不对。
而且,他觉得,自己是安平王爷的唯一儿子,就算方嫣然说的是真的,真有人绑架他,但肯定不敢轻易动他,不然,他娘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有个词,叫做有恃无恐。
也该着小世子倒霉,他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后,脚底一下踩空,直接摔下去,膝盖磕到坚硬的石头上,一股钻心的痛让他忍不住惊呼一声。
走在前面的方嫣然听到声音,转过身:“怎么了?”边问边将他的裤管捋起来。
放在平时,谁敢对他做这种动作,他至少会一个耳光摔过去,再叫侍卫们把那个大胆女人绑起来。毕竟,男子的腿怎么能随便摸?
可是这时候剧痛钻心,他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方嫣然看到他的膝盖已经摔破,更麻烦的是,那石头的表面有一道锋利的棱,那棱划过齐卓的膝盖,深割进去,隐约看到居然露出点儿骨头。
齐卓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却又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哭未免失了面子,便咬着嘴唇忍着。
方嫣然把自己的衣襟扯下来一条,将他的腿绑好,放下裤管,抬头看到他的表情,问道:“很疼?”
齐卓含泪点点头。
方嫣然站起来,拍拍他的头,不以为然地道:“这算什么?”
齐卓满腹的委屈登时变成了怒气:“当然不算什么,摔的又不是你!”
方嫣然低声道:“你给我的伤,比这疼多了。”
齐卓一下愣了。
他想起自己命人用荆棘鞭狠狠抽了她十下,鞭鞭见血,和她那时比起来,自己这样,好像确实不算什么。
他不知道,方嫣然所说的“伤”,除了那次鞭打之外,其实还包括了数月前马踏人命一事。虽然踩伤的不是她,但之后的苦痛,却是完完全全由她承受的。她的身体对那次伤害记得如此深,以至于远远看到那匹马一眼,她的胸腔就开始疼痛,痛得无法呼吸。
“走吧,我扶你。”方嫣然又道。
齐卓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只慢慢伸出手,放到她的手心里。
她的手比齐卓的手掌要小得多,大概因为前段时间做粗活的关系,掌心和指腹间都有薄薄的茧子,方嫣然拉起他的时候,他的心中竟有微麻的感觉。
两人不吭声地又在林中穿行了一段,齐卓听着方嫣然在耳边的喘息,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随着她的呼吸越变越快。
“方嫣然……。”齐卓最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方嫣然突然扭头看他一眼,脸色相当严肃:“有人追来了。”
齐卓没反应过来,方嫣然左右看了看,最后选中不远处一棵树,上面的树杈离地不高,她并不太费力气就爬了上去,之后转身看着地下的齐卓,向他伸出手。
“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