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不起她,那谁有对得起他?父亲吗?还是这个世界吗?他就像个**纵的玩物,给他了他才能拥有,不给的,他怎么祈求也没用。
将军府就在眼前,两个硕大的灯笼怪哉府前,天还没亮就能听到里面来回的声音,可这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这座府邸是第一次面见陛下时,陛下赏赐的,但里面的仆人都被他退回去了,不是他出不起钱养不起,只是他觉得这已经是他的家,就算仆人再怎么熟悉,也不是他的家人,家里当然是住着家里人。后来,父亲来了,父亲说这府里一个人也没有不显得将军府的气派,于是他就重新找了仆人;父亲又说她不能嫁给他,他就找好忍着心头的撕裂去告诉她不能娶她,于是这座府一直没有女主人。
他并不想回这里,以前这里虽空,但是装满了他美好的幻想但,现在人满了,可心空了。但他是叶三,叶青的儿子,他要回来,也必须回来。
他走进府里,对一路的问好置若罔闻,他要去见父亲,自从父亲回来后他每天早上都是请安,这不是矫情,他是怕这只是一场梦,虽然心痛,但他还有家有父亲。
父亲的房间在大堂的后面,临近祠堂,祠堂里的排位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母亲。他有祖宗,但他对先人并不崇敬,就是为了顾及这些祖宗先人的面皮名誉,所以他不能娶她,甚至连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他跟她现在的确相处的很好,但他们只能做朋友,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他现在连一个承诺都做不出,说对不起有用吗?
“爹!”厢房的门开着,所以他也用不着敲门直接就进去了。
“恩!”叶父点点头,叶父是个很普通的农夫,一直以来都保留着农夫那套习惯,早起、劳动......家里的仆人虽然是他叫着找的,但不代表他会用,而且叶父虽是农夫,但也可说通情达理,他并不会固守封建愚昧的那一套,但有些事必须固守,比如说她和他。
叶三进来后就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这么坐着。同样的,叶父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在屋里静静地坐着。这就是他的“请安”,很局促,很沉闷。
“我走了,爹!”坐了一会,他就像叶父告辞。
对!是“告辞”而不是请退!前者叫着后者更加的疏离、陌生。
叶父默默地品味着这两个字,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什么时候父子间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仿若隔阂,熟悉的陌生人,呵,好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叶父又何尝想如此,叶家到他这一代就只有一个孩子,就是叶三,他对这个孩子非常满意,聪明机灵还不怕吃苦,所以他宁愿自己上战场也不要让叶三去。倾家那个小妮子他也非常喜欢,他家本就与倾家相邻,两家交好,再加上两个小孩子也是青梅竹马,亲上加亲他也是乐的见到的,自从他和倾家大哥去了战场传回噩耗后,两家可谓是家破人亡,若是倾家妮子只是普通人家他也不会反对,可没先到倾家妮子竟进了勾栏,这他就不能允许了,从那里出来的姑娘,哪怕是再干净,在别人眼里也是脏的。儿子对他说那妮子还是清白真身,他相信,但青楼就是个烂泥潭,就算出来多莲花,根子里也是扎根烂泥潭。
每个人心里头都有一根线,那根线是不允许踏过的,这根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同,叶父心中的那根线就是这个,他不允许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嫁进家里,无论那个人和自己是什么关系有多么熟悉,所以他狠下心命令儿子不许娶她。这是命令不是要求,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对儿子说,可以让她来,但他不允许那个女人嫁进来,无论是妻还是妾!
儿子答应了,他知道儿子心里痛苦,却不知他的这个命令撕碎儿子的爱情,叶三的倾风雨的爱就像风干的土块,没有意思水分,变的四分五裂化成湮粉。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出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可能吗?土块变成粉末就不存在了吗,不,它变的跟细腻更不可察,同样的嵌的更深。不能让她当妻也不能让她当妾,那让她来干什么,这把她当成了什么?情妇?姘头?这根***有什么区别。她是人,一个活生生有感情有血肉的人啊,哪怕她名义上是个**,那也是他的最爱。你叫他怎么说。
父亲啊父亲,你这是要撕碎我啊!她小时候可是叫你叔叔啊,这么做无情啊!
可叶父不后悔,可他只是愧疚,当年叶父为什么没死,当初就是倾家大哥替他挡刀,结果刀捅到两人,倾家大哥死了,但因为他在倾家大哥后面所以伤口不深,后来因为晕倒了被来来回回的人马践踏所以才会重伤。叶父欠倾家一条命,所以叶父允许带她回府,可叶父没想到,他的怜悯就是刀,杀人不见血的刀,斩断了儿子对亲情美好的眷恋。
叶三走在府里就像埋葬在坟墓,这里对他来说死寂,冰冷。他在体会过冰冷的刀锋带着死亡的呼唤,也承受过锋矢贯体撕裂的狰狞,可那些有哪比得上这里,兵器哪比的无情伤人深。秋风扫落叶,清冷降霜寒,眼中的仆人只是一具又一具的行尸走肉,麻木不仁,这里不是像坟墓,这里就是!
离开风雨楼的时候,她问自己,能不能娶她,她知道自己当不了正妻,所以她能当个妾就行了,这个要求不高,她只是想要个和他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名分而已。
一些有才名的青楼女子最后的归宿一般都是嫁到大户人家当妾,这已经是她最后期盼了。连妾都不是,她还能祈求什么!
“对不起!”他愧疚的看着她。
对不起,又是对不起!当初一句对不起之后,他不在娶自己。现在,他又会说什么?
“......对不起,因为.......你不配!”
这不是讽刺,这是实话,他明白,她也明白,不是她不配爱,而是她不配嫁给他。
是啊,不配。没有人配不上妓子,只有妓子配不上别人。